夏弥叹息一声，终究没再出手。 所有人都看着楚子航走向那个疯魔般的男人。 男孩的脸介于悲恸与愤怒之间，“楚天骄，你个自大的家伙，你总是将事情搞得一团糟，当初跟我们一起战斗到最后又怎么样呢，就算大家都死了，谁又会怪你呢？ 可你为什么又要去逞英雄呢？你有资格成为英雄么？你配么？所有人都知道你不配！你只配当一个爱吃卤大肠的司机，你一辈子只能当个司机，就那样默默无闻不好么！可现在你看看这算怎么回事，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很勇，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勇么？” 楚子航一步步前行，迎面而来的是楚天骄身上散发的紊乱冲击，像是刀刃狂流席卷而来，楚子航身上一道道伤口被斩切出来，几乎很快就成了血人。 因为严重失血，楚子航那张脸显得异常苍白，但又异常坚定。 “子航，不要过来了，赶快离开，离开！” 楚天骄的声音响彻，像是在咆哮，又像是在狞笑。 “离开？楚天骄，你自己都能独自杀向黑渊，当初我让你回来，我甚至嗓子都喊裂了，你可曾听我一句，你走的是那么决然，就像是当初你跟妈妈离婚那天。 那天也像这样下着雨，暴雨如注，就在民政局门口，妈妈撑伞牵着我的手要离开，可我就执拗的不愿走，就那样看着你的背影，我期待你能回头看看我，看看妈妈，然后对我们说这只是一个玩笑，你以后再也不敢了。 可那天你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你走得毅然决然，甚至很潇洒，开着那辆迈巴赫就扬长而去，很多年后，你独自杀向黑渊，任由我怎么喊，你都没有回头，楚天骄，你不觉得自己很自私么？你口口声声要求别人按照你的意愿行事，可你又何曾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呢。 我是你的儿子啊！我不是一件可以被交易的东西，我也不是没有灵魂的木偶，我会痛，我也会愤怒，所以不要在这里说一些自以为是的话了，没人愿意听，我更不会听！” 楚子航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他的伤势也越来越严重，但脚步没有任何停缓。 他不敢停缓，他快没有力气了，如果真停下来，就真的走不动了，但他还要一步步走向那个男人。 “子航，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我知道这些都是我的错，你真想反抗我，那就勇敢活下去，一直活下去，而不是在这里自寻死路，在我看来，这是最大的幼稚！ 子航，你看看我，我已经快不行了，我被寄生了，我自己都觉得恶心，从我踏入黑渊的一刻，我就想过自己的结局，但我无怨无悔，如果我腐烂的一生能在最后极尽灿烂，照耀你未来的光明之路，那我死得其所。 我甚至在地狱里都会狂喜着吼叫，阎王都会在地府里好生伺候着我，所以过去了的事情已经过去，爱了那么多年，又恨了那么多年，这就是人生，我楚天骄的人生就是如此，但我不希望你也是如此，子航，我的孩子，是我对不起你……” 楚天骄声如沉雷，那张铁面扭曲，极尽狰狞。 然而说出来的话却让在场所有人沉默，所有人能感受到深沉的父爱，以及沉重如水般的悲伤。 直到下一秒，楚天骄的声音顿住了。 因为楚子航用尽所有力气朝他扑了过来，这个男人同样用尽最大理智尽可能压制身上肆意的力量冲击。 楚子航将他抱住，抱的很紧很紧。 “楚天骄，楚天骄，楚天骄……” 悲伤在男孩心中汹涌逆流，他不断呼唤着男人的名字，不断抱紧对方，感受对方身上的气息，那曾经让他无比讨厌的气息。 楚天骄那只狰狞如爪的手轻轻拍在男孩肩头，“欸，欸，老爸在呢。” 他的回应还是如往常一般，有点得瑟且贱贱的味道，似乎下一句话就要带着楚子航一起吃大排档，吃完一起去澡堂子泡澡，顺便给他搓背。 但楚子航却觉得格外温暖，如果能重回过去，他愿意为楚天骄搓十次澡，不，一百次，一千次，一辈子…… “儿子，别怪我了，你看我都这么惨了，啥气还不消啊。” “老爸。” “欸，啊？”楚天骄有些猝不及防。 这还是楚子航第一次如此郑重的呼唤他。 “对不起，我以前不该在你接我放学的时候，偷偷躲起来看你着急的样子，我不该在跟你吃大排档的时候，偷偷在你的啤酒里放辣椒面，我也不该在给你搓澡的时候，故意很大力……” “傻儿子，你以为我真不知道啊，我那是陪你玩呢。”楚天骄忍不住安慰。 楚子航的眼泪再也绷不住了，“老爸，我也不该任性，不该这些年一直对你不满，说很多气你的话……” “子航，你觉得我会怪你么？不会的，你是我楚天骄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留下的东西，你是我的骄傲，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存在的证明，以后……” 说到这里的时候，楚天骄的气息紊乱，几乎压制不住，那对黄金瞳狞亮爆闪，他几乎快要失去理智。 “以后…照顾好…自己，也要照顾好……你的妈妈，子航，你是男子汉，你也是……我楚天骄的种，我，我相信你，子航，最后一步让老爸来送你，以后的路，就靠你自己走了。” 最后一段话，楚天骄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话落，楚天骄仅剩的一只手狠狠抓住楚子航的肩膀，在那个凶暴瞬间，所有人都以为楚天骄要吃掉这个男孩。 实则这个男人只是拍晕了楚子航，紧接着发出一声咆哮，“明非，子航交给你了，这里快要崩塌，你们快走！” 男人赫然发力，楚子航的身体轰射向路明非，旋即被男孩一把接住，抱在怀里。 此刻楚子航脸色苍白，陷入昏迷。 整个诡异世界传来剧烈震荡，头顶黑沉沉的天幕化作巨大漩涡，似乎要吞噬一起，那些黑影的残躯，血肉触角以及整个世界所有一切都被漩涡吞吸起来。 路明非等人同样遇到了这股强势无匹的吸扯之力。 先前的爆发中几人都消耗严重，如今路明非要保护楚子航，夏弥同样暂时要保住诺诺与芬格尔，双方都在艰难抵挡这股吸扯之力。 楚天骄利用最后的理智与力量，手擎魔枪，蓦然一掷，顿时轰开一道裂缝之门，甚至能看到外面呼啸的风雨，以及路边停靠的那辆黑色奔驰S500。 做完这一切，楚天骄的身躯似乎被冥冥中的存在锁定，整个人即将被吸入漩涡。 “楚叔叔！” 夏弥上前呼唤一声。 她有心无力，就算先前没有消耗，她也无法阻挡楚天骄被吸入漩涡的局面。 “夏弥，别忘了照顾我们家子航，还有，《明帝斩鬼传》要给我安排个帅气角色，轰轰烈烈又能霸气归来的那种，而且不能断更，也不能玩断章，我回来要看的。” “恩恩，楚叔叔，我一定会好好写，等你回来看。”夏弥连连点头。 楚天骄看向了路明非，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朝男孩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路明非深深看了对方一眼，同样点了点头。 楚天骄仰头看向近在咫尺的黑穹漩涡，冷斥道：“狗玩意，竟敢收你楚家爷爷，真不知死字怎写，诸位，我已饥渴难耐，先杀个痛快，去也！莫送！” 男人肆意大笑起来，笑声极具感染力。 诺诺与芬格尔仰头看向这般伟岸男子，一股敬畏之意在心底油然而生。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楚天骄，真不愧为当世天骄也！ “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叔叔，我等你归来。” 路明非看着消失在黑穹漩涡里的楚天骄，语气深深的呢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