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人总是爱犯懒的,商洛整日窝在自己的屋内与慎儿闲谈,现在倒也准予如洲如月进里屋了,地位看似倒是和慎儿的一般了。 云舒也喜欢和商洛待在一处,尤其是近日商洛不知从何处抱了只好看的白猫来。 毛茸茸的,毛发柔顺,喜欢蜷缩成一团躺在商洛的怀中咕噜咕噜的叫唤着。 云舒最是喜欢这些玩意儿的,之前也养过一只,但是不知怎的死了,云舒伤心了好久,不愿意再承受这般的苦楚,便是没有再养。 现在商洛养了一只欢脱的,她还是喜欢,便总是三天两头的往云鹤院里跑。 慎儿正嘟嘟囔囔的给桌上的白猫梳着毛,“姑娘,这铃铛挂在阿言身上这般好看,何故要摘了?” 阿言便是这只白猫的名字。 商洛也只是笑了笑,云舒不喜给猫儿戴上铃铛,总觉得像是束缚。 商洛觉得云舒在阿言的身上瞧见了自己的模样一般,也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但是偏偏看不见那条无形的线。 “阿言戴着总归是不舒服的,摘了罢,摘了便舒服了。” 此时如洲正好端着热茶走了进来,将商洛的话一字不落的听了去,笑道:“姑娘这话不像是从姑娘嘴里说出来的,倒像是大姑娘说出来的话了。” “诶!” 阿言一下从桌上跃下,朝着商洛便是飞扑了过去,蹭着商洛的怀抱就不肯离开了。 慎儿撅了撅嘴,“喂食的是我,阿言倒只喜欢姑娘了。” 商洛笑呵呵的抱着阿言在窗边的软椅上坐下,外面的雪倒是越下越大了,这个冬日注定是和白雪一道度过的。 阿言果真生得漂亮,尤其是那一双水晶般透亮的眸子,自己也喜欢得紧。 原本只想要只白猫的,没成想师兄给了这样一只漂亮的,不仅是云舒,自己也喜欢得紧。 正想着云舒便是已经到了,她欢欢喜喜的在桌前坐下,“妹妹日子倒是悠闲,姐姐好生羡慕。” 如洲毕恭毕敬的倒了杯茶,随即又将暖炉搬近了一些,这才退下了。 这些日子混的熟了,云舒对商洛也不似之前那般拘谨了,对于商洛来说这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商洛眼眸微转,“我倒是羡慕姐姐,世家千金们都说姐姐贤良淑德,皆以姐姐为榜样呢。” 她轻轻拍了拍阿言的后背,阿言不悦的看了一眼商洛,喵呜一声便是窜到了云舒的怀中。 云舒脸上的笑意更甚,“妹妹若是在院子中待得无趣了,便是随我出去走走,散散心也是好事。” “那自然是好事。长安多的是世家贵女,不像青都,个个藏着掖着。我听闻在姐姐之下的苏小姐才艺盎然,一曲琵琶肝肠断,倒是说得神乎其神。” 云舒微微颔首,倒是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苏将军之女苏景熙的确是长安一才女,弹得一手好琵琶。” 商洛脸上流露出一丝艳羡,这一切云舒自然是瞧得仔细,心中竟又是泛起一丝的苦涩来。 想来商洛自幼养着身子,未曾学些什么的。 她想了想,忽的说道:“初雪刚过,我明日刚好要去苏将军府与苏小姐一聚,妹妹不如一道?” 商洛似乎是有些犹豫,“姐姐与苏小姐交好乃是闺中密友,可我与苏小姐素未谋面,怕是……” “你是我妹妹,我派人去说一声便是了,也正好缠着让她弹一首,我也想听得紧呢!” “那便麻烦姐姐还要专门派人说一声了。” 云舒笑得温婉,怀中的阿言已经呼呼大睡了,只是时不时的伸出爪子抓挠一下云舒的袖口。 又是闲聊了一阵,慎儿端了药进来,“姑娘,该喝药了。” 眼看着便是到了午后,云舒也站起身来,小心翼翼的将怀中的阿言放到了商洛的怀中。 “我还要陪阿娘吃饭,便是不多留了,明日我来找你。” “嗯,好。” 送别了云舒,商洛也觉得自己在软椅上是躺不下去了的,在舒服的一天也是一动不动躺了整天了。 慎儿将阿言抱了起来,“阿言最近胖了些,大姑娘抱了那么久竟也不觉得累么?” 商洛自顾自的走到了门口,看着院中的白雪皑皑,“喜欢自然也就不会觉得累了。” 慎儿站在商洛的身侧,也跟着往外望,却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姑娘这猫倒是像给大姑娘养的一般,日日供大姑娘取乐。” 商洛斜眼看了一眼懒散的阿言,它的毛色如同院中的白雪一般,“此话日后便是不要再说了。” “哦。” 如洲拿了一锦盒急急忙忙的跑过来,正好撞入商洛的视线。 慎儿微微皱眉,“着急忙慌的干什么呢?” 如洲小脸红扑扑的,随即便是将锦盒捧到了商洛的跟前。 “首辅大人今日来了,说是感谢姑娘的,还特地送了此物过来。” 路承安? 商洛并没有伸手去接,只是轻轻拿手中的帕子掩了掩口鼻,整个人无力般的依靠在门框上。 慎儿连忙将怀中的阿言放到了软榻上,这还引起了阿言的不满,呜呜的叫了几声。 慎儿接过锦盒打开,拿出里面的梅花簪子,“姑娘。” 虽然是因为商洛来的,但是男女有别,内院的女子是不能见的,自然也没人专门来知会商洛一声。 商洛捏起那根簪子,微微蹙眉,这倒不像是什么贵重物品,做工精巧,但也朴素。 如果说是奖赏,堂堂的首辅大人就给这个?未免过分小气了些。 但若不是,路承安送这个东西是何意思? 慎儿明显也觉得奇怪,看着如洲,确认道:“这当真是首辅大人给的?” 如洲肯定的点了点头,“自然是的,大夫人让我去取的时候首辅大人也是在的,我亲眼看着他将东西放进去的。” 商洛仔细端详着手中的簪子,看来看去也看不出什么奇怪的来。 慎儿撅着嘴,“莫不是首辅大人亲手做的定情信物么?” 商洛被逗笑了,“首辅大人的意思可是我们可以胡乱猜测的?” 她又看向如洲,“既是首辅大人送的,自然是极好的。你去厨房催催,我也有些饿了。” “是。” 慎儿还想再说些什么,但都被商洛一个眼神瞪了回去,讪讪的为商洛喂猫去了。 商洛将簪子放回了锦盒之内,还未扣上,却是觉得簪子上的花纹很是奇特,像是云纹,却又不像。 这样的纹路商洛实在别人身上瞧见过的,年幼时的玩伴不就常带着这样的梅花簪子么? 只是那个貌美的小姑娘只在青都留了半月便是随商队离开了,但这又和路承安有什么关系? 他是那个小姑娘? 不可能不可能,自己与那个小姑娘同床共枕,若是男子自己怎么会不知? 她揉了揉自己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这件事儿自己还真的是一点线索都没有了,路承安究竟是谁? 青都多小巷,两个七八岁的女童你追我赶,其中白衣小女童似乎是体力不支,很快便是慢了下来。 红衣女童依旧欢脱,却是从角落里忽然窜出来一男孩,穿着破烂,蓬头垢面,不知什么缘故竟是扑到了红衣女童的身上。 女童被吓了一跳,倒也是反应迅速,转身拔出发丝间的簪子便是刺入了男孩的脖颈,顿时鲜血直流。 一个孩子不知何故竟有这么快的反应,那么大的力气。 白衣女童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顿时惊在了原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红衣女童看着手中的鲜血很快便是回过神来,她松开了手,眼睁睁的看着男孩瘫倒在自己的面前,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瞪着自己。 红衣女童蹲下身子,咽了咽口水,似乎是想要将簪子拔出来,却是被男孩死死的攥住了手。 “是你活该,放开我!一个臭乞丐而已,死了便是死了!放开我!” “在这青都无人敢惹我!放开——” 簪子还是没能拔出来,就那样留在了男孩的脖颈上,鲜血还在不断的涌出,像是男孩流逝的生命一般。 也许是那样的面对死亡的眼神吓坏了红衣女童,她舍弃了满手的鲜血,拽着吓呆了的白衣女童便是离开了。 商洛回过神来,柳眉紧锁,路承安莫非是那个小男孩? 他将自己错认成了那个人? 她的嘴角忽然绽开一个笑来,还真的是有缘分啊,当初的小乞丐摇身一变成了首辅。 只是那女童自己也不知在何处,不过这倒是成全了自己,不管路承安是报仇也好,还是其他的也罢,现在他对自己总归是不一样的。 或许这还是一件好事儿。 他送来这梅花簪子想必是试探,那自己怎么可能让他失望呢? 如月很快便是端着饭菜进来了,商洛却是没了胃口,她取出了方才的锦盒交给如月。 “这是我前些日子写下的心愿,今日我瞧着挺好的,便是将其埋在院中那棵柳树下吧。” “心愿?” 商洛浅笑着点了点头,“嗯,在青都的时候,祖母总是这样说的,冬日将自己的心愿随初雪一同埋葬,那么来年的春日所思所想定会一一实现。” 如月并没有怀疑,一脸懵懂的样子,点了点头便是拿着锦盒出去了。 商洛站在窗边静悄悄的看着,虽然是宣德侯府的内院,但是今日的事儿定是会一字不落的传入路承安的耳朵里吧。 大雪还在下,丝毫没有停息的意思,倒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有的东西即使极力隐藏,却依旧会留下蛛丝马迹。 商洛抱着阿言回了软塌,她仔仔细细的回想着幼时的那件事儿,越想便越是觉得荒唐。 路承安是前朝丞相众多义子中的一个,但是却是最为出色的一个,手段狠厉,很快便是脱颖而出,颇受丞相的器重。 不过丞相非善类,也不过是想要利用这些人来夺取帝位,路承安却是在丞相反叛之际临时反水,丞相失败,路承安成了大力灭亲的功臣。 此后,路承安倒是尽心尽力的辅佐起帝王的大业来,在先皇临终之际,更是得了先皇的信赖,手握重权。 他能走到这一步着实不易,商洛也着实佩服。 实在是困倦,商洛合上了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