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匍匐着一层的暖意,桃花淡淡的香味钻入了每一个毛孔,熏得人有些迷糊。 层层暖色的纱帐之下藏着一张硕大的金玉软床,男人欺身压着商洛,迷离的眼神在商洛曼妙的身材上来回扫视,就连声音也染上一丝的不清。 “叶腐竟然舍得你羊入虎口?呵,是觉得你们做得天衣无缝,我当真不会发现么?” 商洛的眼神微凉,“你是觉得我无可奈何么?” 男人勾唇笑了笑,禁锢着那双娇嫩手臂的手松开了些,“我当然知道你的手段,自然也不想吃这些苦头。” 男人站了起来,满脸的戏谑,但是商洛却是瞧出了他眼底的那股杀意。 “商洛,你别以为你是他的弟子,我就真的不会动你。我不管你们是想要做些什么,祸水东引,竟是到了我第一楼的身上,你凭什么觉得你们的人情竟是值得第一楼?!” 商洛坐起身来不紧不慢的拉着衣物,并没有作答。 这次的官银失窃当然是预谋已久,预谋之人正是商洛。 她想要通过君如珩日后理所应当的接近首辅,那么就必须用正当的理由出现在他的面前,不着痕迹的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但是如何处理这批官银的确是个麻烦,无论是青菱还是青都,都没有人敢接下这批银子。 于是商洛只好将主意打到了第一楼的身上。 第一楼背后的人正是眼前的男人,但是没有人知道这个人还是朝廷的刑部尚书,花千树。 花千树远居长安,但是听闻到了风声,也是第一时间来了青菱。 他可以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但是第一楼怕是已经保不住的,第一楼也是自己辛苦经营了多年的结果,自然是不甘的。 这时候商洛才不紧不慢的说道:“花大人这可就是误会商洛的好意了,这次商洛可是为了帮助花大人才使出此等计谋的。” “好意?” 似乎是被气笑了,花千树脸上的神色有些微妙,“顾安之是个油嘴滑舌的,他的弟子也是这般么?你们此番将我拖下水,莫不是还为了我好?” 顾安之和花千树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认识的,不知怎么,竟是结为了异性兄弟。 一个在朝廷,一个在江湖,但两人似乎依旧交好,此等缘分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商洛低垂着眼眸,极尽一副温婉的模样,“花大人怎么说也算是我的师叔,我和师兄又怎么敢算计与您呢?只是听说上清司已经盯上了师叔,若是陛下知道自己的刑部尚书在远离朝廷的地方做着这样的勾当,不知会怎样……” 花千树的脸色一变,倒是没有阻止商洛,任由她继续说下去。 “再者说了,就算摄政王别有心思不打算说出这件事儿,想必师叔也定会落下把柄,第一楼虽好,但也终究是一个祸患,商洛这一次帮助师叔舍弃第一楼,难道不是好事么?” 花千树轻笑了一声,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 心中滋味万千,一时半会儿也有些道不明,自己这次还真的是有苦都说不出了。 长安有刑部,又有大理寺,不过大理寺卿乃是路承安一手提拔的,他听命于谁不言而喻。 而摄政王干脆设立了上清司,和大理寺的职权相当,屈居于刑部之下,大有争权之意。 上清司早就在暗中对花千树使绊子了,这次查到了第一楼的身上,只是还没来得及出手。 花千树走到窗边,双手背在身后,“你师父现在可是欠我一个人情。” 商洛笑了笑,“那么我就不打扰师叔你了。” “滚滚滚,全是麻烦!” 可是等到商洛从花千树那里出来的时候,几番寻找也已经是找不到君如珩的踪迹了。 但是君如珩那么雷厉风行的人大抵今晚便会动手了吧,商洛只好作罢,尽早脱身才是。 等到商洛回去的时候正是深夜,慎儿正满脸幽怨的盯着她,终究是一言不发。 商洛无奈的摊了摊手,一副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模样,倒是无辜极了。 商洛不紧不慢的躺回了自己的软塌,慎儿正欲斥责几句,但想了想还是作罢,回来就好,也不负自己今天与长谷吵了那么久,现在想起来,嗓子还有些干痒呢! 听闻镜花节当天夜里,大理寺卿带了大批的人去搜剿,还真的发现了大批失踪的官银。 当即便是抓捕了第一楼背后的那人,第二日便是押回长安,第一楼也被一把大火烧得干干净净。 今年的镜花节倒是真的别具一格,格外的出彩。 君如珩言出必行,回长安的路上自然是带上了商洛,好在商洛身子骨已经好了大半,车马颠簸,虽然辛苦,倒也还可以坚持一二。 马车很快便是驶入了官道,这一路回去倒也是平稳。 商洛不紧不慢的品着茶,淡淡的说道:“所以那批官银找到了?” 慎儿点了点头,“找到了,只是听他们说找到的时候正被融为观音像,准备镀上金箔送往城外呢,这大理寺卿还真的是厉害,这么快便是破案了。” “嗯,的确是很厉害呢。” 商洛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看来这一次君如珩回去还是会被责罚一番了,不过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倒也无所谓。 长安乱花繁迷眼,宫望一片夜下明。 长安城门大开,四处通行,街道宽阔,人潮汹涌,马蹄下尘土飞扬。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的普洒在红砖绿瓦或颜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长安城一片繁盛。 商洛与君如珩在城门处便是分了手,一个朝着宣德侯府,一个则是朝着大理寺去的。 大理寺诏狱。 阴暗的诏狱满是血腥与腐烂的味道,在这里腐烂不仅仅是人,还有其他的东西。 最深处的牢房透露出丝丝的光亮,只是接二连三的传出鞭声。 那带着倒刺的鞭子打人乃是极疼的,尤其是刚从一旁的盐水中捞起来的,却是不曾听见半分呻吟的声音。 荼歇抽打的动作微微一顿,似乎是有些不忍,目光却是有意无意的落到了身后椅子上的那人身上, 木架上被审问的不是旁人,正是长谷。 此时的长谷浑身是伤,青丝凌乱,看不出半分往日风流倜傥的俊俏模样,几乎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 椅子上坐着的人半张脸都隐匿在了黑暗之中,只看得见那身玄色蟒袍,上绣精致的云滚竹纹,隐隐透露些威压出来。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不紧不慢的转着指上的白玉扳指,语气有些慵懒,似乎还裹挟着些困意。 “怎么,不忍心了?” “属下不敢。” 荼歇皱了皱眉头,握着鞭子的手紧了紧,正欲狠下心来却听得那人又开了口。 “罢了,打了那么久,要说早就说了,如珩,此事你自己看着做便是了。” “是。” “那个宣德侯府的姑娘叫什么名字?” “商洛,一直养在青都,昨日随我一同回的长安。” 男人低沉的嗓音低低的重复了一遍商洛的名字,紧接着便是良久的沉默。 宣德侯府倒是没有什么存在感,不过是皇帝赞赏的小小官员罢了,倒也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但只要是青都来的女子他总是下意识的关注一些的,商家无论是在以前还是在现在,在青都都有着数一数二的地位吧? 男人不再多问,随口又交代了几句便是准备离开。 君如珩点了点头,恭敬的拱手看着男人慢条斯理的走出了诏狱。 君如珩看着长谷微微锁眉,“还是不肯说?” 长谷发出一声轻哼,“主子,我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消息绝无虚假,绝无虚假!” “绝无虚假?好一个绝无虚假。” 君如珩给荼歇递了一个眼神,转身便是走了出去,荼歇紧紧地跟在身后。 “主子。” 君如珩其实也不信跟了自己那么久的长谷竟是会欺骗自己的,但是现在的情况自己不得不信。 “按照我说的去做。” “是。” 长谷传回的消息是假的,甚至随身携带着同第一楼楼主联系的书信,证据确凿,如何去信? 宣德侯府人丁算不上兴盛,宣德侯云川年过半百,膝下不过两儿一女,现下加上商洛也有了两个女儿。 家中并无什么妾室,商洛的生母算是一个,但是于生产那日便是归西了。 商洛自娘胎里出来便也是带了病,在商老夫人的恳求下,宣德侯便是将孩子送到了青都,也算是给了商老夫人一个慰藉。 看着眼前的宣德侯府,慎儿倒是担忧起来了,“姑娘,到了宣德侯府可不是青都,你的性子可是要收着些。” 在慎儿的搀扶下,商洛下了马车,“怎么,你难道觉得你家姑娘的性子很不好伺候么?” “慎儿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商洛站定,看着眼前的宣德侯府,眼中却是没有什么温情可言的。 宣德侯身穿褐色袍子,见了商洛便是开开心心的迎了上来,一双还算是好看的眸子眯成了两条线,看着颇为和蔼。 他身侧也站着一位清瘦的中年女子,面容姣好,一袭藏青色的衣裙,长安风水养人,将近五十岁的年纪依旧貌美,仍可见当年风韵。 慎儿和玄肆当即便是行了大礼,“见过宣德侯,夫人。” 商洛莞尔一笑,“见过侯爷,夫人。” 宣德侯笑呵呵的拉住了商洛的跟前,眼中的心疼不像是假的,“都是一家人,何苦行这些麻烦的东西?你要叫我爹爹,你我父女多年未见,莫要生分了才是,要和你那个姐姐一般与我亲近才是。” 商洛依旧是笑着的,“嫡庶有别,洛儿不敢和大姐姐对比。” 整个宣德侯府,庶出的只有自己,还是个病秧子,她的心里一直都很清楚。 商洛被安排住进了云鹤院,除了慎儿以外,大夫人又派遣了几个机灵的丫鬟过来,倒是丝毫不吝啬,和嫡女云舒的乃是一模一样的。 商洛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在青都的时候,商老夫人也从未亏待过自己,这些东西她消受得起。 云鹤院的东西只管交给慎儿去收拾,商洛坐在窗前自顾自的看着院外的花花草草,只是思绪忍不住的飘远。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长安果真是一个好地方,只是…… 只是有些东西要变了,自己还要早早的做准备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