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衍一抹疑色在脸上浮现又消失,微笑道:“我哪会这么想,不过是随口玩笑罢了!”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徐娘急忙调整过来,“玲珑塔的事,你有没有找过你们掌事?”
“本以为,敌人是想借我的手试探左卿,如今看来,他是想借我的手,陷害长孙越!”
“你查到是谁了?”
“现在长孙家最大的敌人,除了那个吃不到肥肉的墨斐,还能有谁。”
徐娘蹙眉:“所以搞了一出栽赃嫁祸,连长孙越这样一个孩子都不放过……可恶!”
苏衍起身道:“不过这些都是我的猜测,真假难辨。徐娘,我知道你信息灵通,帮我一个忙。”
阑珊院,南湖。
凉亭四面都垂下了竹帘,昼夜交替,微风阵阵,丝毫没有燥热感。阿臾盘腿坐在凉席上,从果盘里拣葡萄吃,一口葡萄一口茶,全没有被书院紧张的气氛打扰。
“阿臾,你可是好享受啊!”
阿臾一听声音便知道是谁,刷的一下便跳了起来,嘿嘿傻笑:“世子您怎么来了,我家先生今日不见客。”
西楼合上折扇,敲了敲她的肩膀,微笑道:“那是对别人,我不同。”
正要进院子,阿臾急忙爬起来去拦他:“容阿臾去通报一声,世子且在这儿坐一坐。”
“不必了,等你一来一去,我怕是要在这儿憋屈死。”
“这儿这么凉快怎会憋屈?我家先生这会儿还在洗漱,你一个大男人进入岂不冒犯,阿臾也是为您着想啊!”
西楼无奈:“罢罢罢,你去通报吧。”
阿臾一双脏兮兮的手在腰上蹭了蹭,便转身去通报,还没走两步,周遭一阵风卷起,回头时,早不见了西楼人影。阿臾呆了一瞬,等反应过来,怒叫着去追那阵风。
苏衍已经摆上了三碟果肉,倒满两杯清酒,笑吟吟道:“听阿臾一脸嫌弃的在我面前骂你,我便忍不住想,你一个王室贵族,又担任要职,多少女子心中的归属,怎么就偏偏成了阿臾的讨厌对象。”
“一言难尽啊!”西楼无奈笑道。
今日的孤鸾阁与往常分外不同,待客的茶桌换到了正门内侧,能欣赏到夕阳西下,还能看到回廊摇晃的烛光、池塘里的荷叶。西楼倚着凭几,正在欣赏,却突然听到一声置瓷器的声音,堪堪回神,见是阿臾,连忙献殷勤地说:“我此时来造访,实在是叨扰了,不仅叨扰了阿衍,还麻烦了阿臾。下月首,万朝房将会盘底,一些超过五年没有用到的存物会送与五品以上官员,虽说是遗弃之物,但能进万朝房的物件,可都是市面罕有的,我给你留意哈!”
阿臾眼睛一亮:“宝贝?”
西楼郑重点头。
阿臾欢悦:“那我要亲自挑!”
“都随你。”
一通讨好,阿臾算是成功被收买。西楼收起殷勤的嘴脸,扭了扭嘴巴道:“奇了,我又不是第一次来,她怎么突然对我一脸不待见的。”
苏衍抿了口酒道:“谁让你闯进来,我以前跟她说过,凡是在不该来的时候来找我的人,一律回绝,若硬闯,那便是坏人……哦,这事儿我提醒过你,忘了?”
“你有说过?”
“你老了,回去补补脑吧!我这儿存了些药丸,要不你先拿去吃上半年?”苏衍挑了一些蜜饯递给他,“说吧,什么事能让你冒着被阿臾赶出去的风险来找我?”
西楼没有去接蜜饯,神色复杂的看着她道:“陛下下旨,命梁鸾三日内破案,查出幕后之人。束幽堂已经被封,刑部的人日夜看守盘问,或许明日一早,便会有人来盘查你。”
苏衍的手缓缓缩回,瞬间整个人颓废下来:“果然是一个陷阱,从一开始梁鸾就设计好了,等着猎物往里跳。我就不应该明知有陷阱还去试探,结果……这下好了,全搭进去了!”
“未可知。”他似乎有办法,神色十分淡然,“梁鸾给束幽堂下了圈套,但是不见得你的学生们就会屈打成招,莫须有的罪名,这一个个官家子弟,谁会承认。”
苏衍顿时有了信心:“只要他们拒不认罪,便能拖延时间,我已经托人去调查梁府,他既然要陷害,必然会留下证据。”
“可是你快要和你的学生共患难去了。”西楼吃着果肉,笑脸盈盈地看着她。
苏衍瞧着他,心里登时明了,起身作揖:“一切,就劳烦世子您了。”
星汉阁外,左卿踱步树林子里,最终停在一株树下,望着树枝沉思良久。
砚生来通报,说是帐房的管事发现上月账目有问题,特来请示。左卿转目看向院外的人影,迟疑了一会儿,才让人进来。
帐房管事抱着账本却没有呈上的意思,而是焦急的看着左卿,迟迟不说话。左卿挥挥手,示意砚生下去,将人带进了星汉阁后才问:“林管事,可是替人带了话来?”
林管事惊傻了眼,半天才磕磕绊绊的说:“掌事大人…您是……”
“坐吧,喝杯茶再说。”左卿笑容亲和地说,“如果猜的没错,长孙大人是你的主子,你今日前来是帮他求救,救的自然是长孙越了。”
“不敢欺瞒大人,卑职确实是长孙大人派来,只是大人如何识破?”林管事抹了把冷汗,看都不敢去看他,总觉得眼前坐着的少年,他的双眼能识穿人心。
左卿从茶案上拿了小茶壶捧在手里,对他说:“长孙家换过三个账房总管,一个是寿终,一个是犯了事被送去刑部,如今那个,是长孙无名的心腹,而你,就是那个犯了事的。长孙无争看重你,便找了替死鬼替你去死,然后帮你更名改姓,安排进了书院。本来我是不会知道这些的,只是你的案犊很奇怪,像是动过手脚,我便好奇的查了一查。”
林管事心中惊骇。长孙大人伪造案牍时,以为记录的越少越安全,没曾想反而引起了左卿的怀疑,可是……左卿为何会注意到自己,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他没功夫细琢磨,跪倒在地,如实交代:“当年长孙无名陷害,亏得长孙大人那时候已经成为刑部尚书,我才能逃过一劫。如今,长孙小姐有难,我定当效犬马之劳!”林管事越说越激动,挺身一跪,含泪道:“掌事大人,长孙大人知道您为难,但是事关人命,求您帮一帮!”
左卿将他扶起,“我与长孙大人联盟,便不会见死不救,只是此事涉及甚广,不得不重新考量,从头商计。”
“大人的意思是,愿意帮忙?”他一双眼睛极为明亮。
左卿点头:“只是,我还需要等一个消息,等到了,或许就出现了转机。”
“若没等到…”
“那便真的无路可走了。”
林管事瘫在地上,悲从中来,但下一刻,又迅速爬起来,深深躬下背,推手做礼,“卑职相信掌事大人可以力挽狂澜,一定会的。”
左卿看着他衷心的模样,不禁生出一丝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