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云轩杀人案过去不久便已沉寂,只不过有一人还一直耿耿于怀,此人便是墨斐,他思来想去,总觉得这一切不是巧合。尹卓是被儿子连累的,姬昱是失手杀人,那剡儿呢?一次又一次在狩猎场动手,这不像是他的性子,倒像是有人设了圈套,要等他往里跳进去!
难道真如剡儿所言,左卿并非忠于自己?
墨斐疲惫地捏揉眉心,因一宿未眠,五脏六腑都在翻涌。他扶着书案挪动僵冷的双腿坐到了椅子上。案上茶早凉透,火炉也已熄灭,整个书房阴冷难熬,却无时无刻不让他清醒,清醒地去回想每一个关于左卿的细节,清醒地去思考他那些所谓的讨好是不是欺骗。
可是他始终无法相信,他倾尽所有感情的孩子有朝一日会用最冷血的手段,给自己致命一击!
他给了他无上权利,让他结识了各层权贵,他将他当作继承人培养,可为何……
次日,燕国二公子与歌家长女联姻的消息传遍容国,果不其然,容帝将西楼与佛柃的婚事推到了明年冬天,不过这对西楼来说已是最好的结果,只要婚约在身,燕国那些参与选世子的朝廷老臣便会重新衡量。
可惜的是,佛柃却成了这盘棋的牺牲者。
阑珊院走廊上静谧地如同无人居住,只剩寒风吹过,树叶沙沙声。苏衍拖着疲惫的身子走着,脑子里全是佛柃的婚。她不知道这门早晚会黄的婚事对佛柃来说是好是坏,对歌家又会有何影响。
她无力地坐在门槛上,望着回廊中那一湖碧水,怔怔出神。
一串轻微的脚步声打破宁静,远处有人提着灯笼缓缓而来,苍青色的襦裙在摇晃的灯光下时隐时现,她看清了那人的脸后愣了一下,轻轻地道了声:“佛柃?你怎的还未睡?”
“见你在此出神,便睡不着。”佛柃挨着她坐了下来,将垂下来的碎发别到耳后,侧目凝视她,问道:“你在想什么?”
苏衍不忍与她提起联姻之事,便随口胡诌:“无外乎学堂的事罢了。”
“我看,是在想左卿吧。”佛柃的话让她着实吓了一跳,急忙辩解:“寒冬腊月的,我莫不是疯了才有这闲情逸致去想一个冰块,还嫌不够冷?”
“那你在想什么?”
“学堂啊!”苏衍点了下她的脑门,笑话她,“你这脑袋瓜里都装了些什么,得空可得好好带你去看医!”
佛经对此一笑置之,又道:“是因为左卿利用我,所以你生气了。”
“左卿利用你?”苏衍对她的话有些不敢相信。
“若不是西楼赢了比武,我也不会怀疑。”
“你看你又多想了,西楼本就答应了帮你,自然是要竭尽全力,”说着揽过她的肩膀,在肩头轻轻拍打,“要是输了,我还不打死他!”
“若是从前我信,可现在……”她苦笑着对她说,“西楼根本不是想帮我,因为一开始是袭欢择婿,并非我。帮我?借口罢了。”她静静的望向湖水,“苏姐姐,有时候旁观者也会糊涂的,但我一直看得明白,不管是西楼还是左卿,亦或是你我,都不过是这座城的傀儡,早就身不由己了!就像我与西楼的婚约,迟早是要被陛下废除的,我不过是个棋子罢了,用之可用,不用可弃。”
苏衍陷入为难,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佛柃,对于她心里的痛苦,自己竟然束手无策。就像佛柃说的,他们都是这座城的傀儡,左卿之于墨斐,西楼之于燕国,佛柃之于歌家,自己……
呵,自从一脚踏进城门,她早就回不去了。
但是她不允许有人利用佛柃,哪怕动她一根汗毛,现在,将来,永远都不行!
苏衍‘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对她郑重宣布:“既然你叫我一声苏姐姐,我便拿你当妹妹了,从今往后,我不允许你难过,更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怠慢你,只要有,不管他是谁,我苏衍定要他百倍千倍偿还!”
佛柃望着她呆了许久,直到苏衍轻轻推了她一把,才慢悠悠地点了点头。苏衍将她一把揽入怀,手掌抚过她单薄的背,心中不由的心疼,“有任何心事定要与我讲,谁欺负你,我就帮你打回去,我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
“若是左卿欺负我呢,你会如何?杀了他,还是……”
“左……左卿?”苏衍不敢置信地看她。佛柃微笑着回视,清冷地说,“你爱谁,恐怕连你自己都不清楚。”
苏衍的嘴角狠狠地抽了抽,“你是不是觉得,我和左卿……有什么暧昧?”说完便后悔了,只见佛柃歪着头,少有的俏皮。她似乎是在思考什么,然后肯定的点了下头说,“你还是中意左卿的,我看得出来。”
苏衍的脸唰的一下红了个透,连忙解释:“可能……可能我与他早早的便认识了,所以让别人就误会了吧。你这话与我这儿说说就算了,可别让西楼听见,不然该醋了。”
佛柃的脸色微不可见的闪过一抹黯淡,转而微笑道:“可是迟早有一日,你得面对。”
苏衍被纠缠地一个头变两个大,她真不想把‘死缠烂打''这个词用在她身上,干脆一鼓作气将她推了出去,关了门,求个耳根子清净。
可是佛柃一走,寂静的闺房里头,她却迟迟无法入睡。回想起过去发生的种种,后山杀人案,狩猎行刺案,断云轩藏尸案,一桩桩一件件,似乎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又过了段时日,书院都在说礼部尚书穆顺被免职一事,说是说错了话,惹恼了陛下,没过几天就被革职,年纪轻轻地就回家养老去了,右侍郎方朝省接替了他的职位,这几日正在家中摆席宴请宾客庆祝呢,书院好些沾亲带故的人都去了。苏衍想起来,当时提议封佛柃为郡主的人就是穆顺,想来,它是因为这才被革职。
一切再次回归到平静,这日大好风光,左卿不知道哪里搞来了只信鸽,捎了封只有西楼才看得懂的信到万朝房,正巧苏衍也在,得知了信上内容后,二话不说,宰了鸽子打了个牙祭。西楼本意只身前往,苏衍却狗皮膏药似的紧紧贴着,愣是贴到了星汉阁。
只见左卿立于银杏树下,满院金黄,独他一抹白色,衬着远处山峰上的积雪,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