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弈剡一直仇视左卿,能做出这种事也不足为奇,毕竟平时左卿深居简出,又受书院守卫保护,歌弈剡伤不到他,可这次不同,狩猎场虽然有守卫,但都是歌弈剡带来的禁卫军,都是自己人,你说他能放过这次机会吗?”
“那就奇怪了,既然都是他的人,怎么还失手了?”
言真也觉得奇怪,说:“可能……左卿神机妙算,算到了有人想杀他吧……对!他肯定会算,不然以他这病秧子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苏衍心想:歌弈剡赌上前途去杀一个讨厌的人,怎么想都不合理,除非,有人算计他。
杀的虽然不是皇帝,但是胆敢在狩猎场杀人,情节也是极其恶劣的,刑部同大理寺卿南宫阙连夜审问歌弈剡,但碍于政亲王和墨斐的面子不敢用刑。半天下来,歌弈剡咬定是被人栽赃陷害,没办法,只好去如实容帝。
长孙无争入殿的时候,正好看见政亲王和左卿面对而坐,大殿之上鸦雀无声,长孙无争清了清嗓子,向容帝行跪拜礼:“参见陛下。”
容帝放下书卷,抬头看他,不怒自威的气质和他坐的那张龙椅几乎融为一体。“审得如何了?”
“疑犯并未招供,而且……一口咬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谁?”
长孙无争瞥了眼身旁一直面无表情跪坐的人,道:“疑犯嘴巴紧,没说。”
容帝冷笑道:“他这是心虚,不知道栽赃给谁罢了。先是在狩猎场上设埋伏,后又是带杀手潜入别院,他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了,整个若水除了他,还有谁对左卿恨之入骨?”
“陛下的意思是……狩猎场刺杀也是歌弈剡所为,他两次都是想杀左掌事?”长孙无争意识到自己失职,慌忙匍匐在地:“陛下英明,臣惭愧!”
“这都是左卿提醒,是他发现了可疑之处,若不是他留了心眼,恐怕这次狩猎不知要闹出什么祸端!”
左卿微微叹了叹气:“微臣与歌将军都是义父最亲近的人,多年来微臣一直对他忍让,没想到他还是对微臣恨之入骨。”他故作痛心妆,又说,“此案本已结束,是太子殿下发现了可疑,才抓住了真凶,微臣不敢邀功。”他
容帝欣慰的对他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歌政,迟疑了片刻,问他:“不知亲王有何高见?”
歌政镇定自若,似乎并不在意这个儿子的生死,“逆子犯罪,理当受罚。”
“亲王若求情,朕网开一面。”
“陛下!”歌政起身,向他拱手行礼:“为人臣子,理应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没想到这个逆子借狩猎之机,借职权之便两次刺杀左掌事,实乃大逆不道!他的所作所为败坏了歌家几十年辛苦得来的名誉,臣……权当没有这个儿子!”
政亲王说到激动处,两眼充血,更加憔悴。容帝不忍再刺激他,命太监将他扶下去,又对长孙无争吩咐:“先将歌弈剡关押,等狩猎结束后回京再审。”
夜深人静,佛柃郁郁寡欢的站在屋檐下,见到苏衍出门,也没有问候,自顾自的望着漆黑一片的夜色出神。苏衍看到她这样难过,突然觉得惭愧,因为就在她听说歌弈剡被抓的时候,自己还幸灾乐祸来着,根本没有想到歌弈剡的行为会将歌家置于何种境地,一旦歌弈剡背上刺杀罪名,政亲王的地位必然会受到冲击。她正要去安慰几句,西楼却过来了,只见他一脸苦恼,说:“陛下关押了歌弈剡,打算回京再审,但是刑部的人一直没放弃撬开他的嘴,我想这几天应该有他受的了!”
苏衍皱着眉头,气愤道:“审什么审,明明就是他,陛下这是看在墨斐和政亲王的面子,在拖延时间,等回了京,恐怕就不了了之了!”
西楼抱着胳膊,对她说:“陛下当然会看在两位容国元老的面子上轻判,但是经此一事已经对他失去了信任,他不可能会继续任职左将军一职。”
“歌弈剡心怀不轨,这也是应有的惩罚。”她忽然想起什么,“诶”了一声,问西楼,“那空出来的职位是谁顶替?”
西楼道:“自然是他的直系下属,也是墨斐的门生。”
苏衍叹了口气,“换汤不换药,没劲!”
佛柃听闻西楼和苏衍欢声笑语,心里忽然刺痛了下,转身钻进了房门。
西楼看着佛柃,叹起了气,“她虽然孤傲,心却比谁都好,歌弈剡这样害她,他还为他的生死担忧。”
苏衍疑惑的看着他,“她这是为她父亲遗憾,替歌家难过,你和她是从小认识的,怎么看不出来?”
西楼一时有些无措,干笑了一声,“哦,或许是我关心太少罢。”
苏衍死死盯着他,感觉这个西楼哪里怪怪的。
重兵把手的监牢内,歌弈剡似乎很悠闲,抖着腿吹口哨,对左卿的造访丝毫不放在眼里。
“你知道我为何要害你吗?”
歌弈剡啐了一口唾沫,“你是贼,就不怕我去告诉舅舅?”
左卿面色平静,似笑非笑地问他:“你有证据吗?”
歌弈剡一愣,“是,我没有,可是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哭着求我放了你!”
“哦?那总得先离开这里。”
“我父亲是政亲王,我舅舅是尚书令,权比旧朝丞相,陛下不敢对我怎样!最多我只是失去了这个位子,那又如何?只要我活着,我舅舅只要还是尚书大人,总有一天我可以东山再起,你左卿不过就是一条狗,一条我舅舅养的野狗!”
不大的监牢里只有为数不多的几盏烛火,寒风从门缝中钻进,烛火闪烁几下,灭了几盏,左卿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极为冷酷,他退开几步转过身,对他说:“我一心为义父着想,你倒好,却来陷他于危险之境,今日我不是来害你,我是帮你。”
歌弈剡大笑起来,“你以为我傻啊!那晚你和西楼交换的东西,里面是什么你最清楚,你借这个东西让我落入陷阱,我认栽,但是我告诉你,只要我出去了,一定不会放过你!”
左卿淡漠脸无一丝变化,平静得可怕,“还是一句话,证据呢?就算那里面有你想要的东西,那也只是对于你罢了。”说着笑了笑又道,“我们虽然不经常见面,但我也知道你是多么希望我死,我头顶悬着你这把剑,怎么着也得多提防不是吗?最后提醒你一句,容国是容帝的天下,天下是众生的天下,不是你想改变就能改变的,若你真要力挽狂澜,那么你不仅要清楚你自己的力量和当下的局势,更要远观未来可能的形势,目光短浅的人也只能任由人摆布,就好像现在。”
歌弈剡冷哼一声,转过头不搭理他。左卿似乎想到什么,又问:“我很好奇,既然你在长孙大人面前一口咬定有人栽赃给你,为何不直接说是我?”
他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愤怒:“你多年经营,让所有人都认定了你对舅舅忠心不二,我若真的咬定是你,谁会相信?”
“可惜那些杀手都被你杀了,不然你还有个人可以顶罪,不过你放心,我会替你求情,保你一命。”
歌弈剡不屑地笑道:“左掌事如此好心,怕是又有阴谋吧?”他突然冲上来抓住牢门,“你究竟是不是我父亲的人?”
“不是。”
“那为何背叛舅舅?你到底想得到什么?”
左卿看着他歇斯底里的样子,只是笑而不语,此时南宫阙进来,对左卿颔首问候,“听闻左掌事来此,我便来看看有什么帮的上忙的。”
“下官不过是来问问他,为何要对我痛下杀手。”左卿笑吟吟的道。
南宫阙看了眼歌弈剡,心里有些抵触,便请左卿随他离开,到了外头才道:“上回那件事,一直没有机会亲自感谢掌事大人,说起那件事,哈哈,我本以为大理寺卿的职位不可能与我有任何希望,没想到掌事大人几句话,就能让我从侍郎一下升到一司之首,现在想想还跟做梦似的。”
左卿微笑道:“不过是借着我的一丁点面子,让朝里的人在陛下头疼大理寺卿之选时多提一下你罢了,实在是举手之劳,这还是您自己平时积累下来的人脉,众臣才会愿意推举。”
“欸!掌事大人是我的伯乐,此知遇之恩,永生难以报答啊!想必掌事达人日后必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可别客气!”
左卿的脸上看不出确切神情,只淡然一笑,“南宫大人严重了,日后咱们便是朋友,朋友之间,只有帮忙一说,不过,日后定有难处。”
南宫阙呵呵一笑,已经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