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师父。”
陆小小追了上去。
“给我留几柄,你们天涯剑宗欠了我们那么多剑,也该还了。”
“先还两柄,剩下的以后再还!”
伍大龙很是小气地说道。
大概率被陆小小追上之后会被暴揍一顿。
峡谷里便只剩下了乐朝天南岛和老头子三人。
乐朝天来回看着南岛与老头子许久,站了起来,抬手摘下了自己挂在树上的葫芦丝,微微笑着向着峡谷外而去。
“我去找那个叫青椒的剑修谈谈人生和理想。”
要是聊得开心了,说不定还能谈谈爱与和平。
南岛古怪地看着乐朝天,说道:“你不怕她了?”
乐朝天轻声笑着说道:“再怎么怕,那也是我的小楼,我才是主人。总不能辛辛苦苦盖栋楼,结果让她给占了吧,更何况,青椒而已,就算她是红豆我也要去好好聊一聊。”
红豆是谁?
南岛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乐朝天一面吹着葫芦丝,一面背着剑,打算去找青椒好好说道说道一些东西。
就是不知道他那还没有修行多久的剑道,能不能让那个看起来颇为傲气的红衣女子听他讲道理。
于是峡谷里便只剩下了南岛和老头子二人。
突然正经的老头子倒让南岛有些没法适应,于是干脆撑着伞坐在那里啥也不说。
老头子看了南岛许久,而后也便一同在南岛身旁坐了下来。
“多谢师兄。”
“......”这大概是南岛在整个岭南,听到的最让人无奈的话。
但他还是接下了那一句师兄,大概也是在那声师兄里,想到了很多的东西。
所以伞下少年倒是格外平静地看着身旁的老头子,说道:“你既然叫我师兄了,作为师兄,总要做些事情。”
老头子哈哈笑着,说道:“师兄确实说得是。”
峡谷里秋风不止,已经是九月末了,虽然入冬并不代表着雪色就要来了,但是寒意总是不可避免的。
尤其是对于一些老了的人而言,更是如此。
所以身旁的这个老剑修——大概他自己都忘记了自己曾经是个剑修了,只是一个守着一些东西的老头子。
于是老头子坐在秋风里,裹了裹身上的衣裳,看着一地落叶,问道:“所以天涯到底在哪里?”
南岛想了很久,才开口说道:“我们就在天涯。”
老头子若有所思的说道:“原来是这样,是的,人就在天涯。”老头子说着,又叹息着也不住的笑着。
“人就在天涯,剑怎么会远呢?”
“我不知道师祖他们是怎么想到的,或许他们曾经真的去过那片天涯,才会有这样一个想法,但是到我的时候,当年那个少年上山的时候,天涯剑宗的设想,已经变成了一种人间痴话。”
南岛轻声说道:“你都觉得是痴话了,为什么还要留在天涯剑宗?”
老头子听到这句话,却是不住的笑着。
人当然都会有局限性。
譬如天涯剑宗的祖师们是从不刻剑名的岭南剑修,所以他们也便一直没有意识到剑名的重要性,也许曾经无数次彻夜苦想,到底是因为什么,那些剑才会再也不回来了。但是他们从未想过是剑上应当有名字的原因,一直到伍大龙这一代,他们依旧没有意识到。
对于南岛而言,也是如此。
所以老头子笑着说道:“我知道你很不能理解,但是师兄啊,你要知道,岭南绝大多数的剑修,都是没有选择的。我们永远不会被什么寄予厚望成为希望。当你怀揣着剑修的梦想,停在山门前的时候,你便要想一想,是否要在这里停下来,还是去别的地方再试试运气。也许错过了,便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南岛沉默了少许,似乎有些失望,轻声说道;“我以为你会是一个极度的理想主义者,才会帮天涯剑宗延续这个梦。”
老头子缓缓说道:“那是之后的事了。”
老头子只说到这里,没有去解释怎样从一个憧憬的少年剑修,变成后来的这个模样。
也许是因为通往理想的那段岁月,已经被世人说了个遍,于是再怎么说,都只会是陈词滥调的东西。
二人便安静地坐在峡谷枫树下。
过了许久,老头子却是看着南岛,很是期待地说道:“师兄还知道别的剑名吗?”
南岛愁眉苦脸地坐在那里。
自己是个丈育,这怎么去想?
只是看着一旁的老头子期待的眼神,南岛还是想了很久,却是想起了先前草为萤说的那一句。
于是站了起来,撑着伞站在峡谷天光下,轻声说道:“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
天上镇剑湖畔。
草为萤站在那里笑眯眯地喝着酒,剑湖之上有剑光出没,穿越了那些云崖大雾,不知道向着哪里去了。
“好好好,太好了。”草为萤握着葫芦几乎是拍手称赞。
说着又低头看着大湖之中万千剑光,冷笑一声说道:“看到没有,谁吵得最欢,我就先把谁的名字告诉他们,让你们好好去外面吹吹风清醒清醒。”
于是满湖剑光沉寂下来。
万剑瑟瑟缩缩,不敢作声。
草为萤很是满意的点点头,而后把胡芦往腰间一挂,在桃树边倚着树干坐了下来。
很是满足的开始睡觉。
这大概是草为萤千年来睡得最香的一次。
人间只有小镇远喧,花草细语,还有温柔微风。
......
老头子看着拖曳着剑光落向峡谷的数柄长剑,赞叹道:“真好啊!”
也许也在畅想着当陆小二他们真的大成之后。
立于青山之上,万千剑光自身后而来的画面。
是以眸光里尽是满足。
南岛没有去看那些剑光,只是回头看着老头子。
给这老家伙看得一愣一愣的。
“师兄看我做什么?”
南岛歪头想了想,说道:“一般故事讲到了这里,像你这样的人,很有可能在说完真好之后,脸上带着微笑,两眼一闭,安详的就没了,我得盯着点,不然到时候伍师兄问我你怎么死的,我都不知道。”
“......”
老头子哑然失笑,而后站了起来,轻声说道:“我一生没灾没病,也不是什么受了重伤吊着一口气等着看某些东西的人,自然不会两眼一闭就死了。”
南岛轻声笑着。
“所以换个角度来想,其实很多的东西都早已经在漫长的一生里被消磨殆尽了。”老头子一面说着,一面向着峡谷外走去,而后停在了下去的山道前。
另一边的小楼外,乐朝天正和青椒站在那里,在说着什么。
只是不管是那边的声音,还是这边的声音,大概都被秋风吹走。
只有近处的人才能听见了。
南岛撑着伞站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所以能够见到今日也好,不能见到也好,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想法。”
老头子终于有些释然地说道。
“能够见到,终究还是好一些,毕竟少了一些遗憾。”南岛轻声说道。
老头子笑着说道:“是的,所以我也确实没有什么遗憾了。”
“听起来像是你要走了一样。”
“我确实要走了。”老头子有些慨叹。“枯守青山,我大概错过了很多东西,回去看看也好。”
“这么快?”南岛抬头看着天空,现在还很早,天色明亮,有一些秋云在安逸地飘着,下面的群山在秋日风里如海潮一般浪涌着。
“再等便是黄昏了。”
老头子的这句话很韵味。
所以南岛也没有再说什么,便静静的看着老头子在秋风里走下山道而去。
一直到走到半途的时候,南岛却是想起了一个问题,看着老头子毫不留恋的背影。
“师弟叫什么名字?”
老头子挥挥手潇洒地说道:“何所之。”
“何所之?”
“人间。”老头子轻笑着回答道。
老头子叫何所之。
下马饮君酒,问君何所之。
于是像个得道高人一样飘然而去。
但其实他没有得道。
也什么都没有得到。
只是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青山,回到了人间。
剩下的,是一些少年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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