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自己要怎样去拿一柄剑呢?
陈鹤下意识地伸出了手。
于是大湖之下万千剑意涌动。
千万柄长剑落了下来。
陈鹤慌忙抱住了头,然而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只是那些长剑静静地悬在了他的身旁。
......
草为萤倚坐在湖边桃树下,哪怕剑湖之下的画面如何浩瀚,这片镇外的大湖水面依旧无比平静。
一直过了许久,水下传来了一些动静,湖畔水面缓缓地漾动着。
而后陈鹤的身影从湖水之下钻了出来,手里握着一柄剑,攀住湖岸,爬了上来。
草为萤静静地看着湖水。
陈鹤一身湿漉漉地走到草为萤身旁,挥了挥手里的剑,看向草为萤说道:“我拿出来了。”
草为萤平静地说道:“我知道。”
“然后呢?”
陈鹤看着草为萤说道。
草为萤转头看了陈鹤一眼,在那些渗着血色的伤口之上一瞥而过,而后落在了陈鹤手中的那柄剑上。
是一柄颇为厚重的剑,就像南岛的那柄桃花剑一样。
剑镡处有名字,是草为萤刻下的。
叫黄鹤楼。
草为萤并不知道陈鹤为什么会选了这柄剑。
剑当然只是寻常的剑。
只是被草为萤刻下名字之后,自然便不一般了起来。
草为萤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将手里的酒葫芦递了过去。
“喝口酒吧。”
陈鹤也没有多问,只是接过酒葫芦,喝了一大口,而后愣在了那里,怔怔地看向那片大湖。
人间似乎不一样了。
风里有风,是剑风。
湖中有水,是剑意之水。
陈鹤低头看着手中的那柄剑,湖上有风吹来,落在剑身之上,于是无数剑意萦留其上。
剑在风中低鸣着。
陈鹤下意识地松开了手中的剑。
于是那些剑风剑意尽数消失。
人间依旧是那个人间。
草为萤从陈鹤手中拿回了酒葫芦,依旧依靠着桃树坐着,看着大湖喝着酒。
“现在你可以去试一试了。”
草为萤说得很平静。
陈鹤重新握住了那柄剑,长久地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草为萤也没有说话。
大湖边一片沉寂。
陈鹤转身向着花海那边走去,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向着草为萤伸出手,说道:“再给我喝一口。”
草为萤把酒葫芦递了过去。
陈鹤拿起酒葫芦,站在湖边春光里,仰头喝了很久,而后将酒葫芦还了回去,什么也没有说,向着花海走去,而后消失在了老狗镇里。
草为萤握着酒葫芦,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大湖。
或许确实是有那么一点命运的意味在其中?
草为萤歪着头想着。
而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确实轻声笑了起来。
我且为君槌碎黄鹤楼。
但你小子不必为我倒却鹦鹉洲。
......
陈鹤提着剑出现在了听风台上。
四月的阳光已经穿过了竹林,斜斜地洒落在了台上。
陈鹤静静地站在台边,看着那片在风里竹叶翻飞的竹林,目光又回到了一旁掉在地上的那本传记上,静静地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口酒喝下肚。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
但是又什么都没有去想,只是握住了手里的剑。
现在依旧是一样的,陈鹤什么都没有去想,而后目光落下台去,落在那辆停在藏书馆外的轮椅改成的小车上。
陈鹤握着剑,歪着头看着许久,而后看向了手中的剑,转身走入房间里,拿了一件不要的衣裳进来,站在台边仔细地将那柄剑包好,而后学着南岛一样,把剑背在了身后,向着楼下走去。
路过小竹园附近的时候,却是正好撞见了云胡不知抱着一本书坐在小道上。
云胡不知看见陈鹤这般模样,很是震惊地看着他背后那柄用破衣服包起来的剑。
“你这是做什么?”
云胡不知百思不得其解。
陈鹤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那柄剑,想了想,却是笑容灿烂地说道:“我要去进行一场伟大而神圣的救赎。”
云胡不知被陈鹤唬得一愣一愣的,握着翻开的书卷呆呆地坐在那里。
陈鹤笑了笑,摆了摆手,向着竹林外走去。
一路来到静思湖边。
草为萤还是老样子,陈鹤离开的时候什么样子,现在便还是什么样子。
陈鹤背着剑走到了草为萤身后,笑着说道:“我拿到剑了。”
草为萤转回头,挑眉看着陈鹤,却是对他脸上的笑意有些不解。
“我以为你会沉默哀怨地走过来。”
陈鹤轻声笑着,看着落满了白花的晴朗湖水,说道:“虽然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哀怨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更何况,我也想过了,你昨晚说的话确实有道理——人生没有不散的宴席,我是要做闲云野鹤,自由潇洒的人。所以一切故事,只此一次而已。”
草为萤看向陈鹤身后背着的那柄黄鹤楼。
“所以握住剑......重新握住剑的感觉怎么样?”
陈鹤歪头想了想,说道:“还行。”
“你不怕日后忘不掉?”
“我以前能够忘掉,日后自然也能忘掉。”
草为萤轻声笑着,看着陈鹤问道:“所以你是谁呢?”
陈鹤背着剑,站在阳光稀疏洒落、玉兰花安静飘飞的湖边。
“我当然是陈鹤,要一辈子在这璀璨人间里,开心快乐而且悠闲自在的陈鹤。”
陈鹤笑着说道,低头看着草为萤,继续说道:“当然,有时候也可以稍微那么不悠闲一点。”
比如少年南岛遇到了一些事情的时候。
但只此一次。
在误打误撞的命运里,偶然选择的一次而已。
青裳少年草为萤笑着站了起来,与那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站在了一起,陈鹤自然比草为萤要高不少。
所以草为萤转头看着他,并且将酒葫芦递过去的时候,稍微仰了一些头。
“喝酒吗?”
“喝。”
陈鹤从草为萤手里接过了酒葫芦。
就像在老狗镇里那样。
仰着头站在湖边,一口喝到了日光肉眼可见的偏移了不少。
草为萤笑着站在一旁,看着湖水说道:“所以你打算怎么去?”
陈鹤放下了酒葫芦,很是满足地打着酒嗝。
“怎么潇洒怎么去,怎么简单怎么去。”陈鹤随意地说道,“反正人间又不认识我陈鹤。”
草为萤从陈鹤手里接过了酒葫芦,看着一湖阳光,说道:“比如?”
陈鹤想了想,说道:“比如现在阳光这么好,正好适合去人间走一走。”
你来人间一趟,阳光这么好,自然得去看看。
“有没有什么很是潇洒的意境设想?”
草为萤想起了昨晚陈鹤说的那些自己想象的南岛的故事。
陈鹤歪头想了想,说道:“没有。”
说着,陈鹤却是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那柄随意包着的剑,继续说道:“少年气本身就是极为潇洒的意境。”
草为萤挑眉看着陈鹤,说道:“你还足够少年吗?”
陈鹤笑着说道:“很多年没有过了,但是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草为萤拿着酒葫芦重新在湖边坐了下来,轻声笑着说道:“那便去试一试吧。”
陈鹤没有再说什么,踩着一地落花,穿过回廊,向着悬薜院前院而去。
站在大门口,却是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看了眼那条巷子,陈鹤突然便有了一个极为有趣的想法。
于是转身又向着院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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