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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嬉闹二三事

崔英慢慢睁开双眼,感到心神疲惫,没有刚醒来的精神头,反而像整日没睡,拿手使劲揉揉发酸的眼睛,这才意识到浑身酸痛无力。 “初次集中意识捕捉灵气,这会让你们心神疲惫不堪,灵气初次入体会有些许排斥感,以后慢慢适应就好了,不过你们自己也要掌握好一个度,过犹不及就会反噬。” 穆鸿风一直在旁边静守,看她醒来后的不适感,给讲解了一二。 “哦,这样啊。” 崔英眯着眼看向小景那边,依旧盘腿而坐还没睁眼,“师父,小景还在打坐,我呢?还要继续吗?” 穆鸿风感叹一声,刚才的话是白说了,干脆与她换个说法,“你一顿能吃三天的饭量吗?” 少女眨巴几下眼眸,原因累的缘故,眨眼都有些费力,显得更呆傻,说道:“也不是不行。” 穆鸿风被她说的话噎到了,然后说道:“若是五天的饭量?” 少女这次直接摇头了,“不行,会被撑死的。” “你当下就是吃饱了出来撒欢,小景人斯文,没你吃饭快,这会儿还正在吃呢,等吃饱了也就睁开眼了。” “哦,这样啊,吃饭是大事儿,这个不能打搅了。师父,我好累啊,我要睡觉了!” “行了,有了今晚的基础,明天再教别的,睡吧。” 崔英打个大大呵欠,直接后仰摊在床铺上睡去了。 穆鸿风不见离开,背手而立看向少年,心中盘算着还要多久才能出来。 许久之后依然没动静。 “还是不够。” 一句话,说给两个人,两个意思。 此时此刻,只有穆鸿风全然明白。 早上被喊醒的陈景和崔英,少见的想睡个回笼觉,可见昨晚耗费了不少心力。 陈景看向窗外,董爷爷已经做好早饭了,这是已经睡的够久了啊,强打精神爬起来,这才把困意赶走。 就着咸菜喝着粥,也不能让崔英那张嘴消停,问到陈景昨晚什么时候睁开眼的,少年对她的心思一清二楚,敷衍道:“就是你睡着以后的事情,也就一刻钟的功夫。” 少女得瑟起来,“小景啊,一刻钟哦,虽说不长,可也是整整一刻钟哦,要继续努力啊!” 穆鸿风以筷敲碗,“吃饭,吃完就去站桩打拳去!” 话说给两人听,却盯着崔英。 崔英看出师父好像不太高兴,按照以往的教训,可能不会有好事儿,把碗里剩下的粥一口喝光,赶忙又盛满,吃饱喝足万事不忧。 同在饭桌的董川海看出老友忧虑,昨晚的事已经说开了,远不是两个小家伙认为的短短一刻钟,超过一个时辰。 为了不打击小景,作为师父的穆鸿风只得哄骗两人,这样做只能是暂时的,修行路上讲究一步慢,步步慢,前期还能靠勤奋补拙,这也只能是追赶,后边想要超越,难上加难。 没个好法子之前让小景知道了,年轻气盛的谁能受得了,再加上崔丫那张贱鸭子嘴,一张一合毒害别人,光是想象那场景,让人只想揍她。 听穆鸿风说了些事情算是解了一些心结烦恼,如今已经在他们体内“安家落户”的菱晶,以后给予他们的帮助大小高低不同,三境之前,小景多半会是先抑后扬,崔英则很可能是只仰不抑,顶多平缓,当然也与她性格有关了,至于三境以后,就看他们有没有悟性、有没有奇遇了。 饭后站桩打拳一板一眼,趁着打拳的空档,崔英问陈景去不去兆安城里玩,少年一口回绝了她,再递出几拳后又说下午去看看。 主要是陈景放心不下小文,上次打架,自己故意使眼色,动手的时候,还违心的踢了小文一脚,想要演戏一番,剔除小文与自己相识的嫌疑,可心里到底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旁边两个长辈对他们的“低声密语”充耳不闻。 两位心里始终不得劲,天底下当师父和做师傅的,哪有希望弟子好逸恶劳的?这不就搁自己身上了,让人有着说不出的憋屈感。 崔英用了个蹩脚理由打声招呼就要走了,穆鸿风沉着脸告诉她,要是敢在城里借钱或赊账买东西,就亲自打断她狗腿。 扔过一粒碎银子给她,崔英看着比指甲盖儿还小的碎银,拉起苦脸,这让她游玩的兴致瞬间跌入谷底,这么点儿钱,只能去地摊装大爷。 为难之际,崔英转头回屋里去,还是要找小景帮忙才行。 陈景翻开自己枕头,从四五颗碎银里面挑了个最小的给她。 崔英失神的看看自己手上的,再指指剩下的那几颗,不等她伸手去拿,陈景把枕头重新盖上了。 “上次借的,还有上上次借的,还有更早之前的,你打算什么时候还我?利息我就免了,你趁早还完了事。” 崔英一个屁股蹲坐到他旁边,直接把他抱住喊冤枉,“小景啊,你不想想看,我这才刚回来,哪儿来的钱还你?师父每次都给我可怜的那么点儿,别说还钱了,我自己都不够花,宽限我几天呗,等我……” 陈景钳住她不老实的手,差点儿就摸进枕头下面了,崔英只得冲他干笑两声以示歉意。 崔英眼巴巴瞅着他直接把剩下的碎银子放进怀里贴身保管,这是彻底无望了。 陈景这次不打算通融了,拍掉肩膀上的手,“赶紧还钱,要不然没有下次借钱的机会了。” “下次,下次一定还,这次你再给我点儿好不好,再给一粒最小的就好了。”崔英可怜巴巴道。 “那这次。”陈景掰开她握住银子的手说道:“就干脆还债吧。” 崔英赶忙抢回银子,“这次就这样了。一点儿都不够兄弟,不过你放心,在城里如果有好玩的东西,我钱也够的话,我就帮你也带一份儿回来,怎么样,我够兄弟吧。” 少年轰蚊蝇一般冲她连连摆手。 崔英也不恼,嘎嘎大笑两声拉开屋门离去。 少女没心没肺惯了,可真不代表就没丁点良心,这点儿钱在省吃俭用的农家眼里,早就超出零花钱太多。 反正不敢去喝花酒,嘴上抓挠贪吃了就买些零嘴,只是碎嘴的毛病让崔英希冀着讨要更多,当然师父那里是不敢去了,只得求小景大方些。 没走出几步路,陈景推开窗户,把一张面皮丢给她,“你的事应该已经传开了,认识你的有不少,想认识你的更多,不想惹麻烦就戴上,再不济,闯祸了别让师父知道是你做的。” 少崔英从善如流戴上那张面皮,与上次那张长着络腮胡的不同,这张面白无须,不过,说话时依旧生硬。 “还是自家兄弟体贴啊。”说完还想和窗口少年亲热一番。 陈景看到她戴的面皮歪斜,说话恶心人,没等她走过来马上落下窗户。 叹息一声,少女狠狠捋一捋头发,只得去城里找回一些自信。 兆安城城玩的野、玩的大,但说起白天的正当生意,还是得看南城,这里的小买卖,如说书,皮影台子,推车小吃之类的,这些在北城是活不下去的,进了北城就有帮派收钱,换个巷子又冒出个帮派来收钱,这谁受得了。 小本儿生意而已,多出来一点儿钱够干嘛,日积月累,积少成多方能成事,还没赚钱呢就一层层扒皮,所以在北城几乎很难看到这些小本买卖。 再者,北城的那些大老粗瞧不上,也没那个观赏的情操。 瞧不上是自然是因为都是小生意,北城地界做生意,原本说不上寸土寸金,却被帮派争斗地盘紧缩,逼出了个寸土尺金,如此下来,北城更本没有小本买卖的容身之地。 舞刀弄枪的没那个闲心去玩那些小玩意儿,真有空闲,有钱了,喝花酒才是帮派成员“正途”。 所以,北城就没有卖艺人,只有南城平易近人的大小老爷才能养活他们,了不起被税吏催收些许小钱,南城的大多街道就可以逛着喊卖了。 既然是进北城了,崔英就直接走的南门,听小景说如今南北城之间已经彻底封堵了,看样子至少一段时日内没有开通的苗头,要不然自己还能从北城抄近路。 至于东城门,果不其然还是封闭的,老样子依旧有人站哨,远远看到有人就瞟上一眼,发现不是来东门就继续打盹,栓上两条看家狗都比他们强,狗还能叫唤两声。 糖炒栗子,苞米花,一手握住俩卷起的荷叶,小贩可用不起油纸,城外浅水的荷花池子直接摘取,另一只手提着竹杯香饮子,吃喝都有了,走路越发豪气起来。 迈着王八步走向演皮影戏的小车,碰到路过的小孩盯着手头吃食,眼高于顶的“哼”上一声,顺带挺挺腰,极不要脸,被当场气哭小孩都有。 不理睬身后大人的责骂,找了一处“风水宝地”观看皮影,其实以崔英个头,待哪儿都能看到,偏偏她就喜欢挤,人高马大的她在孩子群里就像巨人,孩子长辈看她长得壮实,不敢去招惹麻烦。 看这后生面容也老大不小了,身边没有同行孩子,这就是自己喜欢看这些玩意儿,孩子长辈安慰自己,就当这人是个痴傻憨儿。 别人怎么想的崔英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无所谓。吃上一口栗子或苞米花,喝上一口香饮子,两年的闭关似忧愁入肚,就等放屁拉屎出来就彻底好了。 看到最后精彩处,将军一刀斩下土匪脑袋,满场叫好,崔英也不吝啬的给出掌声,没吃完的苞米撒出一些来,吓得她赶紧收手。 皮影演完就是例行公事的邀赏了,拿出铜盘转上一圈,围观皮影的孩子们献出长辈早就给好的铜板,少的一两个,多的三四个,不管给没给都会说礼节说上一声“多谢”。 转到崔英这里,看“他”只有一人,以为孩子已经跑了,这也时常有的,算不得事,没等走开,看到这个大高个抬手伸到盘子上面,手一松,“哈啦啦”,少说六七个铜板。 想不到还是个“大户人家”,皮影师傅赶忙谢道:“多谢大爷赏!” 崔英听到后嘎嘎怪笑两声,多给几个铜板还能被称呼大爷,这钱该赏。 旁边孩子们崇拜的看着她,单纯觉得长大就是有钱人了,而孩子长辈显然不是这个心思,尤其是听到那公鸭嗓的笑声,给两三个铜板意思一下就行了,一下丢出那么多,看衣裳不像是富贵人家,心疼不知道哪家养了这么一个白痴傻憨浪费钱财,这要是回去了还不得被家里人打断腿。 皮影师傅刚听到她的笑声也是被吓到了,不过看看盘子里的铜板,给钱就好似爹娘,再看回去音容相貌都变得赏心悦目了。 转悠到说书人这里。 看皮影的多是孩子带着长辈,说书这里就反过来了,要么自身一人,要么捉拿一样让孩子耐着性子听书,和崔英一样半大孩子少之又少。 不过也是,这个年纪的孩子,成家早的有钱都家用了,没成家的都在攒钱呢,少有不管不顾的拿着闲钱来听书的。 小马扎小板凳备着,还有小碗茶水可以喝,除了第一轮主人家帮你斟,后边没了还可以自己添,就凭这一条就足够崔英做常客了。 就是主家看自己眼色不善,没让她想明白为啥,洒脱如她抛到脑后。 搁谁家被霸占茶壶也会把她当作恶客,看在她可能掏钱的份儿上,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临了一句“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得嘞,又是该按规矩给钱了。 依旧是个铜盘,给了赏钱的,盘子叮当响后,主家也会喊出声“谢了爷”,“下次再来”之类的话。 说书的要给的赏钱一般要比皮影的多,崔英不知道这是为啥,就因为可以喝茶?有地方坐?可大家伙都是这样认为且也是这样做的,也只好随大流了。 铜盘伸到崔英面前,想着再充一回阔,从怀里捞出半把铜钱,才伸到盘子上,想起自己还欠着小景钱没还,这么大方可玩不了几天,还是省点儿为好,松开些手指落下两颗铜板。 说书人呆愣的看着她,怎么也没想明白这个狗大户只给两个铜板,那你抓一把铜钱出来做甚,显摆? 崔英的脸皮还是修炼不到家,尴尬的再次给了两个铜钱,剩下的揣进怀里,嘴里说道:“没了,真的没了。” 对方气得面皮微颤,就差脱口而出“我这眼珠子是出气儿用的么”,看这王八蛋身强力壮才没骂出口。 将近晌午,栗子苞米再买一份,算作借小景钱的利息,要不然下次就真借不到钱了。 回去半路想起什么,去了东城墙,找到妓馆位置,纵身跃上墙头,踮着脚尖溜进妓馆,寻着记忆中的路径摸进婉儿的房间,把怀里的苞米花放到她床头,替她理了理纷乱的发丝,在梳妆台上摆弄了一会儿女子物件,不动声响的又离开了。 才走出房间,心有所感的看向另一边,那个姓杜的帮主愁眉苦笑,“你不是高手也是个好手了,怎么做起事来偷偷摸摸的,与你身手很不相符。”她那张面皮实在太差了,杜诚武不用细看,只用猜,就晓得是她。 崔英懒得和他多费口舌,“我就乐意这样,你管我!?” 杜诚武挥挥手道:“我可不敢管你,只是与你说说,以后你走正门进来就是了,我吩咐过弟兄们,不会阻拦你。” 看他还算识相,崔英就不打算打架了,自行走到二楼围栏,翻过之后跳上几步越过城墙回去了。 杜诚武看着离去的少女啧啧称奇,“真是个小祖宗啊!” 回到家里时,看到有个陌生女人,正背对着自己和师父谈话。 回想过往,几乎少有人能坐到家里闲谈,往往家门口说上几句就离开了,这人有什么特殊之处? 崔英看去自己身上,没啥不妥地方,早前面皮已经扯掉了,栗子没有露出来,很好,就这样,走进院子和师父问声好。 穆鸿风早就看到她回来,不戳破她的惺惺作态,“过来,见过你王婶儿。” 在师父面前一定是好徒弟好弟子,施了一个晚辈礼,中年妇人惊叹道:“好高啊!” 被王婶儿拉着坐下,仔细打量着她。 崔英不敢明目张胆的盯着她,只得时不时转着眼咕噜看看,妇人穿着一身农家少见的碎花衣裳,但又不像城里那种奢华布料,头上别着两朵红色头花,脸蛋上扑了些水粉,可那手法嘛,实在不敢恭维,也不知道师父为啥还能淡定自若。 被称为王婶儿的妇人,越看崔英越喜欢,这么大块头怎么也顶半个牲口使唤用,再加上长的也不赖,自己这回说媒能说到兆安城里去,以后让那些用鼻子看人的城里媒婆高看自己两眼,说什么城外没有好货色,这不就有了嘛。 这崔丫打小就是城外的孩子王,注定难成美事,要是自己说媒给介绍出去,行当里的名望还不得涨一大截儿,到时城外第一媒婆不就是自己了,这事儿一定要给她说成了! 妇人拉着崔英的手夸奖道:“这孩子一看就是懂事儿的,穆老哥以后就等着享福吧。” 穆鸿风听到后差点儿没笑出声,心道:“这个祸害懂事儿?懂什么,懂祸害?”用力压下嘴角的笑意,尽量含蓄的点点头。 妇人又问崔英:“崔丫,告诉婶儿,你喜欢啥样子的男娃?” 听到她喊自己崔丫,崔英有些翻脸的意思了,直接把手抽回来,你一个新来的算老几,凭什么喊自己小名,也不管她说的话里意思,生硬敷衍道:“啥样的都不喜欢。” 听她这么说妇人有些急了,你可是我的香饽饽啊,名声我要,钱我也要,不能就这么放弃了,“崔丫,你看啊,你师父把你拉扯大不容易,如今你也长大了,是不是该为师父考虑一下啊?” 少女扭头茫然看向师父。 穆鸿风一脸笑意玩味,不打算开口说些什么,成了自然好事,没成也不妨事。 妇人看俩斗鸡眼一样不做声响,干脆一拍手,两笔买卖合作一笔,“崔丫,你不是还有一个师弟吗?” “咋啦?”崔英还是犯迷糊。 “你俩年纪相仿,又是一起长大的,是以……”拿着两手拇指相抵道。 “啊?”崔英学着她一起比划手指头。 原来是个笨娃!妇人心里叹气,为了成事多说几句无碍,“你看,你师父拉扯大你们,可你们没师娘啊,如今你们长大了,轮到你们了,你们是不是……是不是……” 妇人可劲给她挤眼睛。 崔英皱着眉头,推敲着妇人话语,而后恍然大悟一般站了起来,一脸震惊道:“还有这种好事?” 穆鸿风都被她惊到了,“这丫头这么想的吗?平时没看出来啊。” 妇人满心欢喜,“那当然是真的,要不你去问问你师弟。” 妇人看着去盘问的少女,心想这事儿八九不离十了。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纸,问出了那些话,整天一起过活,低头不见抬头见,早晚生出情爱来,这次说媒肯定成了,媒钱手到擒来。 崔英直接撞开屋门,屋内陈景正在看一本江湖传记,听开门声就知道是她,拿眼角瞥一眼,发觉她的怪异,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 陈景忍不住问道:“什么事儿把你乐成这样?” 少女似乎终于压抑不住,冲着他大喊道:“小景,你想让我当你娘!?” 陈景震惊莫名,脱口而出道:“你说什么!?” 院里正在喝茶的穆鸿风喷出一口茶水。 王婶儿拔腿就往外面跑,穆鸿风紧跟着喊出:“王婆留步!” 王婆跑出几十步,回头看他没追来,远远喊到:“这媒人我不做了,以后你家里传出了龌龊事情,千万别说我王婆进过你家大门。 老娘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蠢的,小的被驴踢过吧。 我看你老的也不是好东西,反正你家我是再也不来了,你自家折腾去吧。” 说完啐上一口唾沫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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