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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

从了解到秦自忠的所作所为后,秦既明在短暂的时间中,曾为有这样的父亲而感觉到耻辱。

的确是难言的耻辱。

秦爷爷一生正直,年老时也敢拍着胸口,斩钉截铁地说这辈子没做过一件坏事。他性格刚硬,宁折不屈,或许也正因为这点,错失了许多再更上一层楼的机会。

秦爷爷却不曾为此而后悔。

如果说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女儿,没能挽救清光那年轻的、早早走向自裁的生命。

秦自忠则是另一个极端。

大约秦自忠也有那么些自知之明,知道潜移默化,在抚养秦既明这件事情上,没有和父亲争执过一次。

秦既明厌恶自己身上流淌着秦自忠那样变态的血液,但他却像跨入一个同样的、摆脱不得、不能剜掉一身血肉般剜不去的诅咒——

他的妹妹。

林月盈。

现如今被秦既明捏住脖子,捧着脸的林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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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月盈说:“秦既明,你之前从来没有说过这么难听的话。”

“你是认为这个词难听,还是认为它用来形容李雁青难听?”秦既明说,“说真话。”

林月盈说:“都有。”

她脸都因为情绪激动而红了:“我小时候说个脏话,你都要教育我,说不能骂人。”

不要说“杂碎”这种词了,就连“臭咸鱼”这样的词语,小时候林月盈看了电视剧,好奇地挂在嘴边,也会被秦既明仔细教导,告诉她不可以这样。

这样很不雅观,也很不礼貌。

“小时候是小时候,现在是现在,”秦既明说,“小时候的林月盈也不会坐在我腿上要我亲她,小时候的秦既明也不会想到要抱着妹妹旰。”

林月盈说:“但李雁青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我不能认为’没有任何关系’能概括,”秦既明说,“月盈,我相信你现在对他没有那种感情,你对每一个人都很好,男人爱慕你,迷恋你——就养你长大的我也喜欢你,这很正常。”

林月盈叫他:“秦既明!”

“先听我讲,”秦既明说,“你总是将人想得太好,这令他们总会以为自己得到偏爱,从而生出无畏的妄念——月盈,我本意不是希望你因此和别人保持距离,只是希望他们能自觉保持适当的社交距离,自觉和你将关系停留在同学阶段。”

林月盈说:“所以你选择了羞辱人的方式?”

“如果如实叙述你的日常生活和习惯就能令他感觉到羞辱,那么证明你和他从头到脚没有一点相衬的地方;”秦既明平静地说,“你在为了一个不相关的人和我吵架,月盈,我现在很伤心。”

他陈述自己的不悦:“你为了一个认识不到一年的男人,来质问你的爱人。”

林月盈摇头:“你怎么知道不是我想太少,而是你想多了?”

“想太多?”秦既明松开握住她脖颈的手,捧着妹妹的脸,仔细看她,那表情就像是感叹,又像是怜爱——我可怜的妹妹,他如此望着林月盈,“你对笔记本纸质十分挑剔,社团统一定制的新笔记本,又厚、又容易散,都是你不喜欢的特征,你用的次数不算多,我猜,你尝试过多次都没办法完整使用,即使它有着重大意义。对不对?”

林月盈说:“我一直瞒不过你。”

“但李雁青和你不同,他家境不好,不挑剔,我猜,他这样的性格,就算是笔记本写散了也会继续用下去。你们的笔记本大约是同一批,你的还是崭新,他的应该已经用散了——一眼就能认出的东西,他为什么还会弄错?”秦既明说,“李雁青实习时,他的组长向我夸过他心思缜密。你认为,一个心思缜密的人,故意拿错你的笔记本,是为什么?”

林月盈不说话。

“当然,你也可以想,是因为他想接近你,想和你多聊天,这都很合理,没有半点不对,都能说通,”秦既明说,“那么,他现在宁可撒谎也要制造可能的单独相处机会,是为了什么?别告诉我他只是闲着无聊想要和你发展友谊,如果,直到现在,你还是这么想,不如现在就一刀把我砍死,免得我往后几十年看着你和那么多’好朋友好同学’发展‘友谊’,看到我要气死。”

林月盈说:“现在要气死的人是我,秦既明,你为什么要提大衣,你知道这样会严重伤害他自尊吗?”

“我知道,”秦既明说,“不然为什么要说?”

林月盈难以置信地啊一声。

“对于高度敏感的人来说,的确有些不合适;但凡他心胸再宽广些,就应该感激你的善良,而不是‘原来她在意我’这种心思落空后的失落,”秦既明冷静看林月盈,“看你的表情,我能想象到他做了什么,是不是又跑来问你那件事?是不是又来讲他穷但有志气,尽管赔不起那件大衣但也不要你可怜他、不愿意你同情他?是不是还会尽自己所能补偿一件新的东西给你?”

林月盈呆住,她下意识回头看李雁青给她的那个购物袋——购物袋就放在茶几上。

她经常买东西,秦既明平时不会过问,顶多问一句她钱还够不够用,需不需要兄长赞助。

秦既明也看到了。

他松开手,冷着脸,往茶几走去。

林月盈几乎能猜到兄长要做什么,她焦急地站起来,快跑几步,在秦既明伸手去触那纸袋时,及时一扑,连纸袋和人一块儿撞到了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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