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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朵

白瓷盆中注满清水,用黑灰素石头子儿戗着一株袅袅婷婷的水仙,开着淡淡的花。电视侧的花架上,错落摆着两株兰花,栽进紫砂花盆中,抽着淡绿色、带花蕾的嫩芽。

这是家中在冬天习惯性摆的花朵,传统的自然植物香。

口腔的软肉,有支撑力、灵活的舌尖,又暖又热的水,整齐的牙齿。

这些具像化的东西有着一些并不具体的联想,譬如熟透到裂开缝隙滴蜜的红莓果,美人鱼深深绞紧幸存者的鱼尾,盛满蜜液的温泉,无数飞出的蝴蝶和新鲜的苹果。

秦既明是被狄奥尼索斯授予点金术的国王弥达斯,怀抱中是他最心爱的女儿。

被她含过的手指带了一点温热的潮气,秦既明把这带有她体温的液水抹在她脸颊上:“不许讲脏话。”

“哪里是脏话,”林月盈说,“我只是完整地复述他们的流言。”

她又讲:“而且你好严苛啊,秦既明,你不讲脏话,也不许我讲。讲讲又能怎么样?而且搞又不是草,程度低多了好吗?”

秦既明叹气,捏住她脸颊,要她看自己:“你当然可以讲,但发泄情绪有很多种方式,不一定要用脏话。”

林月盈伸手,把他捏住自己的手腕硬生生拉下去,反驳:“你也知道是发泄情绪,又不是真的,难道我说一句我操就真的会操亻尔?”

秦既明重重弹了一下她脑袋,弹得她发痛:“没大没小,谁教你这样和哥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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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月盈捂住额头:“也没有人乱传哥哥和妹妹谣言的。”

她后知后觉:“你不要转移我的注意力,我们明明在讨论那个流言——哥哥,我不信你没听过。”

秦既明简短概括:“身正不怕影子斜。”

林月盈想,我可不正。

我的影子都要成为扭曲的不可名状了。

电影还在放,残酷的南北战争,混乱的人群,庄园化作焦土,什么名誉什么尊严什么礼仪要求……

都没了。

已经是凌晨一点钟,隐约能听到人偷偷放烟花鞭炮的声音。

这是新年。

秦既明说:“你和我都是清清白白,不用怕外面人怎么说。”

林月盈点头,她说:“哥哥说得很对。”

他们默契地不去提之前错误的告白,好像那些痕迹都被洁白的鹅毛大雪完全覆盖,留下一片空寂干净的白。

林月盈一定要守岁,看完电影,她还不困,只记得斯嘉丽眼睛含着泪,怀有希望地说,Tomorrowisanotherday.

现在已经是新的一天。

秦既明有些打盹了,他和林月盈不同,白天开车,还有一些惯常的往来,熬不住,已经有些昏昏沉沉地睡了。林月盈枕在他的旁边,抱着抱枕,打开电影,又放下一个。

她又看完了《海蒂和爷爷》,《普罗旺斯的夏天》,电影放完,秦既明还在睡觉,林月盈凑到他耳侧,小声叫他,秦既明,秦既明。

秦既明醒了。

“五点啦,”林月盈指指时间,提醒,“刚才我听到楼上有声音,妈妈快醒啦,不要让她知道你在守岁时偷偷睡觉喔。”

秦既明无奈地笑了:“好。”

半梦半醒,下身好似被温暖的云朵包裹。

他仍旧有些困,不能近距离看林月盈的唇,只轻轻一拉盖在腿上的毛毯,往上提一提,又提一提。

不想令污秽的念头在天真的唇上涂抹浊液。

人和禽兽的区别在于人能控制自己。

清晨的第一顿饭要吃饺子,也就是俗话中说的“五更饺子”。阿姨昨晚就包好了素饺,一个一个地放在保鲜箱里,秦既明缓了缓,起身去厨房中煮饺子。

林月盈还在叽叽喳喳,她是不下厨房的主儿,如今在秦既明家中,有了他做饭,她更是不会动手。按理说,守岁守一夜的人都要犯困,她不,她格外地清醒,不仅不困,还喋喋不休地同秦既明讲电影中的故事,秦既明睡得早,没有陪她看完整场电影。林月盈便为他讲后续的剧情,讲白瑞德又多么迷人斯嘉丽多么坚强勇敢……

“不要告诉我,你现在迫切地想要找一个历尽千帆的人谈轰轰烈烈的恋爱,”秦既明煮开热水,“你啊。”

后面那一句是叹息。

林月盈端着冻饺子,站在他身侧,眨眼:“我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三岁看到老,”秦既明将火调小一些,从她手里端走饺子,冷静看她一眼,“你什么脾气,我还不知道?十二岁时看《霸王别姬》,看完后恍惚了好几天告诉我,你如果是男的就好了,就可以和男的恋爱;十五岁时看《游园惊梦》,半夜里敲我门,告诉我你好像也有喜欢女孩子的倾向,认真地问我,如果你将来喜欢上女孩子、我能不能接受一个同性恋的妹妹。”

林月盈吃惊:“有这事?”

秦既明转身,哗哗啦啦的冻饺子下锅,他想起那日ipad上不慎看到的浏览记录,那些兄妹的小说。

他说:“有,你一直这样。”

沸腾的热水滚着冻饺子。

林月盈却不记得这些,她是个兴趣广泛的人,兴趣广泛意味着她乐于尝试很多很多种新事物,但每一种都不会钻研不深。

除了现在的学习。

她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坏事,人生嘛,总要多多尝试的,很多东西,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合不合适呢?

如李雁青评价的那样,她是一个高容错率的人,有大把的、丰富的试错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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