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盈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
她睡觉前还在玩着手机,枕着秦既明的大腿睡着,手机从手掌中自然滑落,放在腹部。
铃声雀跃,刚响一声,秦既明眼疾手快,拿起,按了音量下键,屏蔽了铃声后,他本不想接,看了眼来电人后,才接通。
是秦自忠,不等秦既明出声,他就问,考虑好了没有,给她的时间够久了。
秦既明说:“考虑什么?”
秦自忠说:“你让她接电话。”
秦既明不能走,他看着对面的宋观识和宁阳红,再低头看一看枕着他腿入睡的林月盈。
他一动,她就要醒了。
半晌,他开口:“是不是搬走的事?”
秦自忠不意外:“她说要和你商量一下,商量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搬?”
“我说过,有什么事情,你找我,”秦既明说,“她就一孩子,大学还没毕业,你找她做什么?”
秦自忠说:“大学没毕业,不是幼儿园没毕业,该懂的她都懂,这些东西也不需要你教。”
“我答应过爷爷,”秦既明说,“对了,爸,我听说你最近准备竞选。”
秦自忠沉了声音:“既明,你问这个做什么?”
“只是感慨,”秦既明说,“如果这个节骨眼上不出什么岔子,你这再上一级是铁板钉钉的事。也想着,提前庆祝你,将来退休后也能享受高级别的待遇。”
秦自忠说:“你这是自掘坟墓。”
他先结束了通话。
秦既明握着林月盈的手机,低头,看到她抖了一下的睫毛。
他不言不语,握着手机,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她的脸。
喜欢说谎的坏孩子。
眨眼间。
一年又要结束,马上就是元旦。
学校里落了几场雪,温度一降再降,出门要全副武装,否则冷风会割得腿痛。
林月盈比之前更忙了,一是期末考试周,二是一年一度的元旦晚会。
学校里面的元旦晚会,一般会在12月30日或31日晚举行,次日就放元旦的假;等再开学后,就是一些专业课的考试,考完就能放寒假。
林月盈的学习方法不是临时抱佛脚,几乎不用怎么用功复习功课,但她很乐意将自己平时记得一些笔记、老师上课讲的重点题型全都详细整理好,免费扫描了电子版传到班级群(没有老师在的一个)中,供其他有需要的同学学习。
在其他同学都忙着学生学死力求不挂科、或者稳拿高分申请奖学金的时候,林月盈还要去和朋友一块儿排练被入选校级元旦晚会的节目,是一个可可爱爱的语言类节目,林月盈在里面扮演男主角的女儿,登场时间很短,只有三句台词。
等排练结束,她还要赶到社团中,和李雁青一块儿给几个新生解疑。
中间,林月盈的同班同学过来,拿着笔记,找她问了几道题,还有老师平时上课的重点,中间几次小测验时候的例题……
学校中严令禁止老师给同学们划重点,因而,每逢期末考试周,好脾气又乐于助人的林月盈都会忙碌异常。
等人走了之后,李雁青头也不抬,只淡淡地说:“你这是在害他们。”
林月盈纠正:“我只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我的同学避免挂科。”
“让他们挂一次科就知道教训了,”李雁青瞥她,“你这样帮他们,他们只会养成考前临时抱佛脚的坏习惯,往后几年,他们还是会这样。有捷径了,谁还费力走大路。到时候,他们平时都不学,临近期末再找你恶补,你信不信?”
“你不要把我想得这么厉害,”林月盈说,“大家都成年了,该有的习惯已经有了,别想着把所有大帽子都扣我一人头上,李雁青同学。”
李雁青未置可否。
时间已经很晚了,他起身,想要收拾东西,林月盈坐在他旁边,好巧不巧,也一块儿起身——李雁青不想和她撞上,往左一避,手掌不慎带翻桌上未盖拢的墨水瓶。他速度快,飞快地将桌上的资料和纸都整理好,林月盈放在桌子上的羊绒大衣却惨遭墨水浸透一块儿。
李雁青把资料转移好后才记得她的衣服,后知后觉捧起来一看,已经染色了。
她那件大衣是浅浅的米色,又轻又暖,染上如此深的一块儿墨,触目惊心。
他抿抿唇,下意识去翻衣服的领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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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月盈也终于注意到自己的外套,她小小呀一声,有些心疼地接过衣服,看那一块儿被染色的地方。
李雁青出声:“多少钱?我赔给你。”
林月盈抱着自己刚买没多久的新衣服,确认那块儿应该无法补救后,才看李雁青。
她记得李雁青一直在穿同一件羽绒服,入冬后就没换过,是黑色的,普通的基础款,又轻又薄,薄到看起来里面都没有多少羽绒了。
“没事啦,”林月盈说,“这东西我让家里的阿姨洗洗就好了,能洗掉。”
“不能洗掉的话,就告诉我价格,”李雁青说,“我赔你一件新的。”
“没多少钱,”林月盈语调轻松,她四下看了看,没有人,才低声,“其实这个是假的,我买的假货。平时我都不讲的,这不是不想讹你嘛。放心,假货不值几个钱。我不找你要钱,你也别和别人说我买假货喔。”
李雁青默然。
“好啦,”林月盈已经穿上被墨水染色的外套,拢一拢头发,拿起自己的小包,“我要走了,晚安。”
李雁青说:“晚安。”
他重新坐下,打开手机淘宝,搜索着刚才看到的那个品牌,点进去,没有搜到官方的店铺,只有一些或真或假的代购店,标着触目惊心的价格。
李雁青又搜。
喔。
原来有些品牌不会在网购平台上开设店铺。
……
衣服送去专门的护理店了,这样大面积的污渍,对方也不确定是否真的能完全修复如初。
林月盈很喜欢那件大衣,等秦既明接她回家的时候,重新去店里,刷卡,又买了件新的。
刚好,店里又到了一些新季的衣服和鞋子,林月盈很喜欢,慢慢悠悠地一件又一件地试。
秦既明打电话给阿姨,请她将饭多温一温,今天回去的时间会迟些。
通话结束后,林月盈已经穿了新的羊绒衫,走到秦既明面前,左转右转,展示给他,问:“我穿这件好看吗?”
秦既明坐在沙发上,店员端了水,放在他面前的小桌子上。秦既明顺手打开,喝了一口,称赞她:“我妹妹穿什么都好看。”
林月盈哼了一声,对着镜子仔细看。她是个很挑剔、或者说精益求精的人,只要有一点不满意,她就决计不会付费买下它,她打算再去换一件。
秦既明问:“你刚才拿的那件大衣,和上周买的那个一模一样?”
“是啊,”林月盈说,“原来的那件坏了,不能穿了。”
她对着镜子摆着姿势,不看秦既明:“没想到哥哥这么关注我的衣服。”
秦既明仍坐着,他能看到林月盈留给她的背影,以及镜中妹妹的脸,笑着说:“你这话说的很没有良心,你身上哪里是我不关心的。”
“哼,”林月盈转了个圈,欣赏着镜子里的自己,“不过以后你可以省心了。”
她平静地说:“等到一放寒假,我就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