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的确大,刚去酒店的第一日,降了雪,大雪,没法开车,有防滑链和雪地胎也不行,雪花大得严重影响可见度。不得已,抵达长白山的第一日,几个人就是在酒店中度过的,顶多出去晃悠两圈,走不远,又给冻回房间。
秦既明在吃晚饭时发现林月盈不见。
晚餐时间点,林月盈没有去餐厅。秦既明点了菜,都是挑她爱吃的,让人给她送去。
侍应生很快回来,告诉秦既明,说林月盈不在房间中。
秦既明打电话,关机,不接。
他拿着外套就出去,也没和红红、宋观识说,只让他们好好吃晚饭。这俩孩子光长岁数,指不定心理年龄还不如他的月盈呢。
和他们说了也没用,免得他俩再冲动地跑出去找人。秦既明就一个人两条腿两只眼,看顾不了这么多人,找到这个跑了哪个,他还要不要喘气了。
出了餐厅,秦既明立刻找酒店负责人,要求他们调监控,立刻找人。
监控显示,林月盈在半小时前独自出门,去了酒店后面的白桦林。
找到人的时候,秦既明冷着脸,把在雪地上正艰难堆雪人的林月盈抱起来,掂一掂,才训斥她。
“出来这么久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林月盈性格刚烈,反呛他:“你是我什么人啊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冷风吹得呼吸道痛,她咳了一声:“你反应干嘛这么激烈?”
“手机关机,”秦既明说,“想让我担心?”
“不要给自己脸上贴金了秦既明,这么冷的天,应该是被冻关机了,”林月盈大声解释,又反驳,“虽然我在生你的气,但故意制造危险让你担心这种事情太幼稚了,从十七岁后我就不做这种蠢事了。”
秦既明语气终于缓和,他说:“我怕你做傻事。”
“做什么傻事,”林月盈一脚踩中深深的雪,闷声,“还有比喜欢你更傻的事吗?”
秦既明不说话。
林月盈扭头,她只戴了围巾,脸颊被风吹得微微泛红。
“不要试图假装什么都没听到,”林月盈说,“我的喜欢不是见不得人,只是见不得道德而已。”
两人并肩走,雪地之上,脚印深深浅浅,一大一小,秦既明扶着林月盈,雪花落满衣。
隔着厚厚的衣服,他们的体温都被封闭在自我的世界里,得不到流通。
人类学会用衣服遮蔽隐私,也阻挡了交换温度。
“我那天晚上的表现可能有点冒进了,但我苦思冥想,都没有更合适的、暗示你的方法,”林月盈坦诚地说,“我不知道你是装不懂,还是真的不懂,之前的多次试探,让我觉得无从下手。所以,我那时候想,不如再明显一些,明显到能让你懂、也让你找不到装不懂的理由。”
踩碎厚厚积雪的沉闷破碎声,她的脚忽然踩中深深的雪窝子里,大约是地上有个坑,秦既明抬手,将她整个人抱出。
林月盈只感受到他衣服上有着凉凉气息的雪。
“我不是想睡你,”林月盈说,“其实我那天想说的意思是我喜欢你,就算我们以后不睡觉,我也会喜欢你的那种喜欢。你真的好幸运啊,秦既明,我这样好,还这样喜欢你。”
她觉得说这话时好委屈,对着年长者、对着兄长的表白,再怎么若无其事地隐藏情绪、强装镇定,可在出口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想要落泪。
她说不出。
秦既明微微叹口气。
雪地中,他微微俯身,拍打她腿上的雪,一点点,把那些有着流言般锋利边角的雪花从她身上拍干净。
仔细拍完雪,他才看自己一手带大的人。
林月盈的鼻尖冻得发红,围巾拉到下巴处:“我喜欢你。”
秦既明微笑:“我知道了。”
啊。
不需要其他回答了。
林月盈知道秦既明不会说不喜欢她,体贴的兄长不会不爱妹妹。她也知道他爱她,所以无法祈求他喜欢她——多么矛盾,他本就是喜欢她,却不喜欢吻她。
林月盈吸了吸鼻子:“嗯,现在我也知道了。”
她松开攥住秦既明袖子的手,低头,想了想,又叫他。
“秦既明,你等一下。”
秦既明站稳。
身后是渐渐融入夜色的树林,夏季里枝繁叶茂的树,现在早就落光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树枝和沉默的树干,直指天空,天地之间一片大雪,铺天盖地的白,没有别的颜色。
已经是冬天里。
林月盈踩着这一层雪走过来,北方的冬天来得很早,太阳准备下山,黯淡的光也遮不住她光彩照人的脸,即使被拒绝,她也不要黯然。
他刚刚拒绝了她人生中第一次真心的告白。
林月盈身姿仍旧挺拔,无论他接受与否,她都不会塌下骄傲的身体。
“秦既明,”林月盈昂着脖子,她注视着自己的兄长,“你好没有眼光,错过我。”
她的泪哗啦哗啦掉,但她还在认真地同哥哥讲话。
“但你是我的哥哥,所以我现在还能给你一次机会,”林月盈说,“秦既明。”
秦既明说:“妹妹。”
“好吧,那我收回刚才的话,我不夸你了,你一点儿也不幸运,”林月盈点头,挺直身体,哽咽,“你拒绝了我,这将会成为你人生中最后悔的事,没有之一。”
“我真为你不能拥有我而感到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