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那么多的时空,他已经能预判到我们的每一步,每一个行动,无论做什么,都只是徒劳,我们只能尽可能地给下一个自己多的时间,试着让他赢。一直到我,98号……
投影里的他点击了一下眼前的面板,霎时间,安无咎的眼前出现了无数个投影,密密麻麻并列着,从45号开始,到97号,每一个里面都是自己的脸,不同的过程,不同的死法,大同小异的临终遗言,他们彼此重复着虚弱的声音,最终在这个时空之外的意识世界里,重复着死去。
投影里的98号又一次咳嗽起来,他用手捂住嘴。
根据这个游戏的测试员给出的情报来看,被拷贝出来的服务器编号最多只到99,所以,只有你了……99号,你会不一样的……
我很快就要变成数据,消失在这个世界。如果可以的话,你一定要努力做我们之中的那个幸存者。
只有这样,安无咎的善良才能留下来,完整的安无咎才能幸存……
就这样,所有的投影都在一瞬间消失了。
安无咎的心忽然迟钝地开始疼痛,好像被千万根细密的针狠狠地扎着。
他忽然就理解了血月副本里的那个预言——孤注一掷,重蹈覆辙,自我毁灭。
这三个词,的的确确概括了他的一切。
原来在他之前,有那么多个自己曾经努力地想要活下来。
可他又是为什么会来到98号时空呢?
忽然,持续疼痛的心脏暂停了跳动,记忆开始回流,是只属于99号的记忆。
许多的画面、记忆如同丢失的数据重新回到他的大脑,那些过载的数据洪流般涌入,将他湮没,令他窒息。
他看到了自己,在原本的99号时空里孤身一人,没有任何的同伴,也没有任何朋友,只是一个沉默的胜者,一个孤独的赢家。
他赢得了一次又一次的比赛,积攒了许多的积分,收集到彩蛋卡,优势,越来越强,但他的心中却只剩下复仇。
终于有一天,他得到了一个数据卡,一则投影,彻底地改变了他。
起初安无咎是不完全相信的,他只是充满猜疑,直到他真真切切地遇到了一个人,蒙着面,隐藏身份。
正如投影所说的,那个人想杀了他。
99号安无咎与0号周旋了很久,他发现自己的每一步计划,每一次反击,都正中对方下怀,那个人就仿佛能够他所思考的知晓一切,在他面前,安无咎连博弈的能力都没有。
在对方的设计下,他甚至失去了好不容易找到的妹妹,右手手腕差一点被他废掉。
重伤下,99号安无咎重新打开那张数据卡,看完了所有的内容,不仅仅是98号,还有过去的许多个他,他们死亡前的经历。
他忽然意识到,这样是行不通的。
像过去的每一个安无咎一样,怀抱着过去的痛和伤口,亲身作为安无咎去和另一个自己斗,是行不通的,因为对方同样是安无咎。
他们经历过的,他同样经历过,甚至更多。
重复与自己对弈的经历使得0号比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都更强。
紧要关头,安无咎看到自己系统里还有一张彩蛋卡,一张可以回溯时间,并穿越时空的卡片。
当初的自己不明白能穿越到哪里,现在他懂了。
既然这是圣坛系统给0号开的一盏绿灯,那么他一样可以用。
他可以回溯时间,重新获得一次机会。
但就算能多一次机会,自己是几乎不可能打败更强的自己的。
为了能幸存,安无咎不得不算计自己。
事到如今,面对已经进化到近乎无法匹敌的0号,他或许只有一种办法有成功的几率——那就是让他变成一个不同于其他安无咎的安无咎。
让他失去过去的经历,抹去那些经历过的痛,那些无法忍受的实验和伤害,忘掉一切的意难平,给自己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找到可以相互扶持的同伴、朋友,甚至是恋人。
只要封存这些记忆,变成完全不同的安无咎,无法被0号所完全预判的安无咎,说不定还有赢过他的希望。
在最后的时间里,安无咎用彩蛋抽到的记忆数据卡上载了自己原本的记忆,又植入了由他亲手篡改的新记忆。
在穿越到98号时空之前,他最后录下了一段语音,留给了苏醒后将会一无所知的自己。
还来得及……
相信我,你会找到所有的记忆。
你需要同伴,永远不要一个人。
为了不被发现,他特意处理了音频,变了声,让到时候的自己不会怀疑,最好是能顺理成章地认为是母亲的声音。
就这样,99号安无咎在最后的时间里使用了这张卡,代价是他无法恢复的重伤和生命值,以及他所有经历过的关卡、积分和全部奖励,这些拼了这条命得到的一切,统统都要被系统抹去和没收。
他回溯时空,来到98号空间,替代了那个时空里已经不存在的98号安无咎,成为了一个有着不同过去的自己,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尝试快乐,可以感受朋友的温暖,也可以有完全不同的未来。
……一定要活下来,活着来见我吧。
一个谎言,骗了他一整个时间线,牵引着他走到这里,见到的“我”既是我,也不是我。
这是结束,也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