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顺府大堂。 摆在中堂之上的三把椅子上,终于都坐上了该做的人。 李东阳居于中,张鹤龄在左,张申在右。 三人高坐中堂,不是官袍,便是赐服,最次的亦是绯袍,如此阵仗,可谓隆重。 不得不,给原本就庄严肃穆的顺府大堂,又凭添了几分威仪。 没看到嘛,下面的差役和那些原本已受审一回官吏、商贾们,此时都格外的心翼翼。 方才张鹤龄突然到来打断,然后三位大官,好似不在大堂一般的对话,他们可都是听到了。 不得不,极具戏剧性。 堂下的苏乘风偷偷的瞥了瞥上面的三位,他此刻甚至猜测,面色郑重肃然的李大学士心中定然有几分诡异微妙的不适。 不过,因为张鹤龄的到来,且因为张鹤龄这般好似不落下风的阵仗,倒让苏乘风显得更从容了。 苏乘风猜的并不对,李东阳并没有觉得多诡异微妙。 至于张鹤龄的突兀闯入,且似乎不拘场合的言语,即便是张申和张鹤龄的配合等等,李东阳已是暂且放下了。 正如张申对他的判断一般,他李东阳,也并非是那般器量狭之人。 当然,最关键的在于,张鹤龄对他的态度,不算差。 特别是张鹤龄今日蟒袍在身,但口称下官,非是以本伯自称,显然是入得大堂之后,便明确表示了从属。 且两番请罪,向他解释原由,固然张鹤龄所言之理由可能半真半假,但这般态度已是诚恳。 可李东阳心中同样知道,这般态度确实不差,语气也是恭敬,但从方才踏入那一刻起,张鹤龄等于已正式宣布,踏入了此案。 此刻的李东阳反而有些懊恼,方才一时间竟然被带了节奏。 是张鹤龄的来到打断,且解释了家中事,了好半会于公堂无关之事,结果最后,反而张鹤龄又摆出一副正色的样子,大堂之上,先不谈闲事。 然后张申便顺坡下驴,请各自上位,接着,张鹤龄便请他入座之后,自己跟着坐了下来。 就是要重新开审的架势了啊?! 可他方才已是要宣布退堂了,一声且慢打断了,虽然退堂的命令未曾传下,但只要是堂内的人,谁不清楚。 张鹤龄能喊出且慢,定然也是清楚的,可如今这般又要怎办? 他是主审,无论公堂之上,还是本身的身份,他都是最大,当然可以再宣布。 可他总觉得,若是此时再宣布,总有点不好的感觉。 甚至于,他心中还有些担心,担心他一句话出口,张鹤龄会再打断。 他从不怀疑张鹤龄的“大胆”。 世人言张鹤龄肆无忌惮,嚣张妄为,大致稍有些夸大,可对于身份上的顾忌,甚至于朝廷威仪的顾忌,张鹤龄也确实有的不多。 可偏偏这些顾忌,李东阳有啊。 若是公堂之上,他一个大学士主审官,和张鹤龄当堂闹出了争执,便是他强势压下,也必将是一个笑话。对对他的威严,朝廷及公堂威严的损害,可不算。 众人好似都在等着他下令,李东阳颇有些无奈,他下意识的往张鹤龄这边望了过去。 张鹤龄见之,似乎很配合的倾过身子,凑近到李东阳身前,一副恭听的模样。 李东阳暗自摇头,压低了声音道:“寿宁伯,案子方才本官已是审过,就苏乘风的诉状,本官已一一问过相关热。 他们亦是配合,俱承不讳。案卷已记录,且皆已签字画押。本官认为,案子已是清晰明了,暂时可告一段落。至于后续如何,且等此番热判结之后,再做定论? 唔……本官尚要与周尚书及首辅和谢学士稍加商议,甚或,尚要请示陛下。明日吧,待商议之后……” 张鹤龄也是压低声音,惊讶地问道:“为何要等到明日?” 李东阳若有深意道:“寿宁伯,本官虽未有太多审案经历,但本着慎重起见,也想这般涉及官商民的案子,尽可能圆满。 判结当果断,至于后续之事,便当慎重,需考虑到方方面面。还有,那苏乘风是发告之人,算是本案的原告,但其本身以及他所在的苏家,也是涉及在内。 苏家该如何处置,是否也要有所考虑?” 李东阳似乎很淡淡的了一句,眼睛始终未曾离开张鹤龄的脸。 张鹤龄淡淡的笑了笑,李东阳此言,也算是有威胁的成分在其中了。 是在威胁张鹤龄。 看看,你揣度的人家发告,将老底都交待了,如今朝廷办你,是不是应该。且你更有民告官的事实存在,朝廷要是先办你,也算是名正言顺不是? 这样一来,张鹤龄会不会尴尬? 至少外人看来,张鹤龄是对不起苏家了,对其名声极为不利。 可张鹤龄在意吗? 他不在意,非是他凉薄,盖因为,苏家无论如何处置,早在那一日,张鹤龄已是给他们吃过定心丸了。 苏乘风敢站出来的那一刻,他们便已是有默契承担任何后果。 且张鹤龄甚至还愿意朝廷处置处置,本就有所打算,前事不清,如何能站得正,立得稳。 当然,张鹤龄很清楚,处置不会过甚,大不了封了他的铺子,暂且断了他当前的营生,给苏家主和苏乘风一些惩罚罢了。终归再大也不至于到毁家的程度。 而且,他敢保证,无论谁来,苏家的惩罚都不敢太重,否则,其影响对朝廷可就不利了。 至少,他认为李东阳绝对不会乱来,朝廷的威严,李东阳比他还要看重呢。 故此,李东阳话里隐隐的威胁,张鹤龄是真的不在意。 他淡淡道:“李学士,恕下官多嘴一句,处置原告之事,是否当于案结后再行定论。是不是该先将所诉告之事,先行落实。 待得案情全然落实,才好知道他告的对不对,其中真假若何?至于苏家本身便有的罪责,介时一并处置便是……” “方才本官不是已有言明,案情已是问讯记案,且皆已签字画押!” “那不知,他们所俱承不讳的内容,是否与苏乘风所诉吻合?” “虽略有偏差,但大致吻合!” “那又是哪处吻合,哪处偏差呢?” 张鹤龄又是追问,不过,好像感觉自己的语气不太好,故此,他解释道:“李学士,非是下官僭越,苏乘风发告之时,是张府尹受理,下官协办,下官也看过诉状,封铺拿人之后,也曾派人略做调查。事实上,下官心有担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