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几时,青婳突然被一阵噪杂声吵醒。其实那动静倒没多大,只是她今晚浅眠,便格外的敏感。
醒来后那动静便听不见了,但青婳确定自己先前并未听错,分明是有人搬抬重物的声音。
不日前院子里才遭了贼,这不得不让青婳警觉,是以她屏气凝神继续听了一阵儿,却是异常安静,除了院外河流的哗哗声,就只有屋子里钟漏有节律的嘀嗒声。
就在她渐渐放弃,快要睡着时,那声音突然又有了!
是从中院传来的。
青婳便即起身,去衣桁上取下萧承砚的那件金丝披风来,紧紧裹在身上,做贼一样悄声出了屋。
有这个宝贝在,就算真碰到了贼她也能自保。
到中院后,青婳果然瞧见两个人影正抬着什么往后院去,只是离得略远加之夜色深浓,瞧不分明那二人是不是自家的护院。
迟疑了下,她还是壮了壮胆跟上,打算抄池心的小桥过去看个明白。然而才走上小桥,脚底便传来“啪”一声轻响,低头看了看,竟是一粒花生。
她没往心里去,继续跟上,却是才走出两步,又有一粒花生砸在了她的脚前。
青婳这次少不得要计较一番了。
她跓足四下眺望,最后发现池边的假山后头坐着一道人影。她紧了紧披风,缓步朝那边走了过去。
待视线错开那块山石,她看清那道人影是萧承砚,于是脚下的步子逐渐放轻松,近到他的身后。
“夫君?”她朝着那挺拔的背影,低低唤了声。
萧承砚微微转过脸来,月光下他的侧颜俊挺又清冷,鼻梁的线条仿佛比身旁山石还崚嶒凌厉。他面上没太过明显的表情,只淡声问:“你身子好了?”
今日阿蛮的确让人来报过苏青婳已醒,可他忙于处理内贼之事,一时未能顾上。先前见她步履轻快,想是已无什么大碍了。
青婳点头应了声,却是更急于说另一件事:“刚刚你为何拦我?”
“这么晚了,你要去做什么?”
“正是这么晚了,却有人鬼鬼祟祟抬着东西往后院儿去,夫君刚刚可有看到是谁?”她却反过来问他。
萧承砚短叹一声,将头转了回去,望着平静的水面,道:“他们只是在帮岑三搬家。”
“帮岑三……搬家?”青婳娥眉微蹙,似乎听不明白这话。
明明睡前她还亲眼瞧见岑三与夫君在亭子里把酒言欢,甚至还高兴的手舞足蹈起来,怎的夜里突然要搬出去?
今晚萧承砚饮了不少的酒,心情也是极为复杂,反正也睡不着,便打算彻底打消了青婳的猜疑。于是他拂袖拭了下身边的石台,让她坐过去。
青婳乖巧的就着他身边坐了下来,他定定地望着池水,她便认真望着他。
“可还记得那日下雨,你瞧见岑三在后院挖坑之事?”
青婳点点头,她自是记得。
萧承砚便接着道:“他挖那个坑,是用来藏他所盗的财宝的,不巧坑刚挖好财宝刚埋进去,就被我派去查验的周鳌逮了个正着。”
“岑三居然监守自盗?!”
青婳顿时恼火起来,身为护院之中的小头目,他非但不以身作则,竟还自己偷上了!
惊讶之余,她也不忘替自己邀邀功劳:“还好那日我机敏及时提醒夫君,才能人赃并获。”
萧承砚侧过脸来撩她一眼,竟是忍不住笑了。
头一回见他笑得如此清敞,青婳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泛起羞赧,将话题引回正处:“所以夫君今日将他打发出去了?”
“嗯。”萧承砚淡淡应声。
如此一来,整件事情青婳就想通了,了然道:“难怪晚上夫君会同他饮酒,原来竟是主仆一场最后的送别。”
苏青婳却是想不到,自己这句话竟使得原本融洽的氛围骤转紧张,她见萧承砚轻松的一张脸突然变得沉重,双眼带着莫名的情绪看向她……
不禁心下忐忑,赶忙解释找补:“我、我只是路过恰巧看到的。”
“你都看到了什么?”
“也没看到什么……就看到岑三饮了几杯酒,开始摇摇晃晃手舞足蹈。”
萧承砚双眼微觑,试探道:“可看到他醉酒晕倒?”
“晕倒?”青婳一怔,连忙摇摇头。
此时,萧承砚的脸才终于又放松下来。
他不想让她看到。
但是为什么不想让她看到,他却有些拿不准。事到如今,他似乎已不是单纯的因着多一人知晓,便多一分泄密危险这么简单。
内心深处,他似乎更不想让她发现,他是那样冷漠无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