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砚推门回自己的卧房,灌进来的风微微撩动南侧的青幔,他面色骤转清肃。
原本垂地的青幔被风掀起半寸,露出后面几排绘着海浪纹的靴边儿来。
那不是寻常宵小能穿的,是东宫隐卫皂靴的式样。
看来,他以为的那些人,终于还是来了。
那幅幔帐后面,顶多只能容四人,只要不是一等一的高手,当是应付得来。
他从容地朝前走,步履一如平素,不急不缓。只在路过伞架时左手向身后一负,架子上的那把青竹伞便被他不动声色的揽入了宽袖内。
有它便足够了。
走到青幔前,萧承砚抬手正欲扯下那层遮掩,突然背后传来一声女子焦灼的声音:
“承砚!”
边跑着,苏青婳边唤他的名字。适才从阁楼上远眺,她看到有人影躲在他的卧房后面,是以她一路发足狂奔,下木梯时更是近乎滚下来的,生怕自己慢上半刻便要有不测。
萧承砚悬在半空的手骤然收回,调头疾奔几步迎去了门口,青婳甫一迈入便栽进了他的怀里……
她两手颤颤地抓住他的双臂,正要开口说什么,嘴就被萧承砚温热的掌心给捂住。他带她旋了半圈儿,将她按在西墙上时,她身上已多了一件银丝斗篷。
这是刚刚他从自己身上解下的。
面对惊慌失措的苏青婳,萧承砚缓缓摇了摇头。
青婳看出他已知情,便乖乖咽下话去,屏气凝神,随着他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那幅青幔。风波撩动下,其后轮廓略显。
可是不对呀。
刚刚在阁楼上,她明明看到那几个黑影藏至屋后的小竹林里,而那时萧承砚已近了屋前。而今后窗完好,全然不似被动过的样子,那几人是如何在萧承砚的眼皮子底下进了他的卧房?
难道说,这是两波贼……
青婳登时叫自己的这个猜测给吓住,抬了抬下巴,示意后窗的方向。萧承砚扭头暗暗觑瞧,果然从纷乱的竹影中辨出几个人影来。
若只是帐后的四人,他尚且有把握,如今后窗又来了不知几人,且还有个拖油瓶在眼前,状况便有些棘手。
眼下周鳌正带着人去后山的乱葬岗处理尸体,一时半刻只怕还回不来。留守的几人,此时也在后院善着后,离这里有些距离,未必能听见动静。
从他的眼神中,青婳看出自己已成了累赘,不免有些懊丧,一时也顾不得害臊,将嘴紧贴到他的耳廓上,声量压得极低:“你过会儿不必管我。”
“怎么,日子过够了?”萧承砚唇角微勾,竟似带着笑。
青婳颇觉惊诧!
平日里他总是沉稳肃重的模样,明明早已成了夫妻,他却像不沾人间烟火的仙儿~想不到眼下到了生死关头,他反倒轻佻起来,没了正经。
青婳一脸不服,正想再说句什么,就见萧承砚眼风往后方一带,接着扭住她的双肩向外一推!就在这一瞬,一支暗箭从后窗的方向射了过来,青婳听见破风声的同时,箭镞已深深的没入了粉墙。
刚刚这支箭就擦着她的耳畔疾射而过,若不是萧承砚动作快,此时箭便是插进了她的脑袋。
青婳只觉毛骨悚然,双脚登时打起了软。
萧承砚却没时间让她慢慢平复,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送你出门后,你就径直往后院跑。”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就在青婳琢磨他打算怎么送她出门时,她的后背上已吃了一掌!萧承砚的掌风似凝注了神力,形成一股强劲的气浪,将她推向前方。待停下时,人已是到了门外。
青婳踉跄了几步,竟是没有摔倒。
刚刚这一掌虽极其霸道,好在着力均匀,并未使她受伤。只是再转身往门里看时,萧承砚已与几个贼人交上了手。
这几个贼子便是刚刚躲在后窗外,偷偷放冷箭的人。青婳在阁楼上见过他们驭风而来的气势,知他们定是轻功了得的高手。而萧承砚,此前她虽知他有些功夫傍身,却不知到底如何。
眼下萧承砚以一敌众,形势焦灼,青婳担心他撑不过几招……
然而萧承砚却是应对从容,那把青竹伞在他的手中犹如神兵,往来于寒光拳脚之间,轻松为他挡下纷乱的攻势。他招式凌厉,孤身一人与众人缠斗,竟也一时未落下风。
其中有个高个的贼子功夫极为了得,手中利刃竟能灵敏躲过萧承砚的格挡,趁其不备,径直瞄着他的右臂便猛刺过去!
萧承砚却也不是轻易能叫人得手的,闪身一避,便让过那剑。反用了小擒拿的招式,在那人后肘的麻穴上一敲,立时卸了他的手劲儿。
那贼人痛呼一声,已是拿不住手中的宝剑,“哐当”一声,剑掉在地上,他却只顾抱着自己的胳膊歪去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