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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花为引

平日青婳只觉这双眸子如霜星一般清冷,不想此时认真起来,竟若鹰隼,迫得她心生退却之意。

她渐渐缓了过来,用同样冷漠的声音应了个“好”,便绕过他飞步离开。

转过屏风,青婳脸上的冷漠便撑不住了,登时委屈的落下泪来。一边抹泪,一边瘪着嘴行在内廊上。

这时忽闻身后传来一声脆响,是瓷器碎裂的声音。顷刻间她衣衫下的每一根寒毛,都栗栗危惧的竖起……

回头,果然见那只宝月瓶已化为地上狼藉的一片。

一股莫名的怒气上涌,她呼吸骤然变得急促,大步折回去,将躺在一堆碎瓷中的那束小花拾起,攥在手心里,复才出了屋子。

因着心中搓火无处排解,路上遇见周总管时,青婳也没什么好脸色。

他敬唤她一声:“娘子。”

她气乎乎道:“当不起!”

周鳌心下纳罕,却也不想细问,颔首告退时,一眼瞥见她手里捏着的那束小花,霍地一双眼瞪作铜铃!

“娘子这花是哪来的?”

青婳气尤未消,“采的!”

“可是在公子屋旁的夹道里?”

“你怎会知道?”青婳心中略有疑惑,周鳌可不是心细怜花之人。

一听这话音儿,周鳌便知了答案,平素落拓旷达的莽汉也顷刻间眉宇写出了个“川”字,重重叹了口气,忿恚的拿手点着那花。

“娘子可知,这山节子乃是公子千辛万苦从南地移来?因着水土难服,前后四次才勉强成功,整整四船花苗,拢共就活了这么一棵!”

“娘子可倒好……”

周鳌原本点在花上的指头,不自觉就点到了苏青婳的面前,又自觉失礼,速速将手收回。

听到这里,青婳已明了此物的难得,既是她做错了,自然也不会怪罪周总管的无状。只冷静的问下去:“那你家公子到底为何要移植这种花?”

周鳌也沉了沉气,继续晓以因由。

“不瞒娘子,夫人患有陈疾,在南地居住时院中遍植此花,方可缓解。可到了京城,却再没此花可作调养,以至犯病之时头痛欲裂,彻夜不能寐。”

“萧承砚移这花,是为了治她母亲的病?”

周熬点点头:“可眼下看来,功夫是全白费了。”

说罢便带着无限遗憾大步走了。

青婳立在原地长舒了一口气,缓缓将目光落到手中的小黄花上。

或许,也不是没得补救。

*

更敲过四遍后,正是夜阑人静之时。

可萧承砚倒在云床上,望着冷月淋入窗内的一片凄清,却是走了觉。

他想到母亲过寿那日,大老远来与他团圆,嘴上说着近来一切都好,晚上屋里的小灯却是整整亮了一夜。

第二日母亲眼下尽是乌青,额角有自己用手挤出的红印子。显然是夜里旧疾又犯了,不能成眠。

他亲眼所见尚且如此,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又犯了多少回?

母亲远居京城,他能尽的孝寥寥,那株山节子,便是他当前的所有寄托。

然而连这点孝心也要剥夺。

他并非怨她,而是怨这冥冥之中不随人愿的天意。

既睡不着,萧承砚也不打算勉强自己,干脆起身披了件青缎斗篷,打算往院子里去赏月消磨。

转过屏风时,他忽地留意到地上的食盒。

晚上他气极,根本未注意她留了食盒在屋里,如今揭开盖子,那一碗梨汤已是凉透了。

她手受着伤,竟也坚持做了,属实难得。

萧承砚出了屋,本想去池心亭坐会儿,路过东厢时却瞧见灶间的方向亮着灯,不知不觉就循着光亮走了过去。

离着灶间还有十余步时,他透过半开的门瞧见灶膛前蹲着一个女子。长发如瀑,泻在背后,身上只穿一件白色的儒裙。饶是坐在灶膛前,守着那点不明不灭的星星之火,也委实瞧着有些冷。

约莫是哪个半夜偷嘴的丫鬟,萧承砚转身欲走,却忽听背后一声清亮的“阿嚏!”

他缓缓转回了身,近前几步,才确定那女子竟真是苏青婳。

这个时辰,她是饿了?

他走到她身后,虽未特意压轻步子,可苏青婳还是未能察觉。

不想她再如白日一样被吓到,萧承砚虚攥着掌心抵在唇畔,轻咳了一声以作提醒。

不过从苏青婳扭过头来的惶惶眼神中,萧承砚看出她还是被吓了一跳。他连忙转移她的注意,问:“饿了怎么不让阿蛮来?”

掩饰掉先前一瞬的慌乱,青婳将头转回去,淡淡说着:“我不饿。”

刚落下这话,萧承砚就看见她手中捏着一株小黄花。

此刻的花朵已被灶膛溢出的热风烘干了水份,花型却如盛开时无异,既未因温度过高而烤焦,也未因水份流失过快而卷边。

青婳将手里那枝轻轻放到一旁,又取了另一枝来,依旧有节律地在灶前缓缓搓动着花枝,一丝不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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