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她明明亲眼看着苏青婳将那幅小像塞进了右边袖袋,可这会儿怎么摸也摸不到,不禁有些着急,又去掏了掏左边的袖袋。
待两侧的袖袋和腰封都搜遍后,她还是没能找着那幅小像。
阿蛮沮丧的打算还是先将人扶回去再说,正打算再次去搀人,忽地发现苏青婳不知何时已醒来,此刻就睁着一双青白分明的眼,一错不错的盯着她……
吓得她一个激灵,向后猛地一蹲坐到了地上。
“娘子您……您是装晕?”
最后一个字还没落,青婳便腾得一下支起身子,出手如风,死死捂在了阿蛮的嘴上!
她先谨慎的看了眼门外,确实无人,才将手移开并威胁似的指着阿蛮:“难道你想萧承砚知晓你恋慕他的事,然后找人牙子将你发卖了?”
阿蛮拨浪鼓似的摇摇头,瞬时改了话锋:“奴婢一百个相信娘子您刚刚是犯病了,才倒地的。”
这话隐隐有些不对味儿,青婳抽了下嘴角,却也懒得计较,将胳膊往阿蛮后颈上用力一搭:“快扶我回去。”
路上阿蛮试探着问她那小像怎的不见了,青婳志满意得的轻笑一声:“这么要紧的东西哪能随便带在身上?”
她斜眼睇了阿蛮一眼,“叫你失望了。”
阿蛮半苦不甜的摇摇头,违心附和:“娘子高明。”
回了房,青婳道自己累了,让阿蛮退下。
隔着窗上鲛纱,青婳亲眼盯着人下了楼,便赶紧将外衫解下来,里里外外一处不落的仔细翻了半天。
最后拧着两弯细眉懊丧地坐回榻上,将头一歪,靠在浮雕着如意祥云纹的床围子上,也不觉硌。
只暗自沉吟着:“到底掉在哪里了呢……”
……
一弯眉月,徐徐爬过阁楼上高啄的檐牙,明晃晃映在池子里。随着浟湙的池水,时而破碎,时而聚合。
池边亭桥端致,四檐笼下一片阴影,将亭内的身形吞没,同时也为他遮挡着蒙蒙细雨。
萧承砚凭栏坐着,宽袖委在吴王靠上,外间徐来的风夹着雨丝,将他的纱縠袍微微掀动。很快就沾染上凉凉的水汽,他却也不避。
这座亭子,盛暑时节他不愿来,秋日萧瑟时他也不喜,唯有雨雪天时,倒愿过来坐上一会儿。
蒙蒙细雨很快化为凌厉的雨箭,落在池面上激起短促的涟漪,不禁让萧承砚想起半年前的那次落水。
他收回垂搭在栏外的宽袖,从里头摸出一张小小的纸片。
这是今日苏青婳佯装晕倒之时掉落在手边的,搭脉时他将它捡起。
纸片上的人披着一件大氅,他自然能认出那就是自己。且无论是从墨痕还是人物的穿着上看,都是绘自半年前。
半年前,她便偷偷绘了他的小像,并随身携带至今。
这意味着什么,傻子也能参透。
那丫头,这半年来竟一直暗慕着他。
只是她如今既已失忆,过去的事情必然不记得了,如此再留着这幅小像,属实没什么必要。
萧承砚将手往栏外轻轻一扬,纸片落在水面上,很快便被雨线砸烂,糊作泥屑沉到水面下。
雨势越来越大,自亭檐上分作四流,小瀑一样倾泻下来。
萧承砚撑起一把青竹油纸伞,缓缓步下亭阶,身影渐渐融进无边的雨夜里。
*
翌日晨光熹微时青婳便起了,为了挽回昨日颓局,她决心今日亲手为萧承砚做上一餐。
只是正餐太难,她做不来,于是便将心思放到了早饭上。
她去灶间做了一碗馎饦,出锅就端去膳堂,热腾腾的呈到食案上时,萧承砚也刚刚坐下。
萧承砚皱眉看着她,本以为经了昨日之事,她少说要几日没脸上他眼前来晃。
不想这么快就缓过来了,倒是他小瞧了她。
想着昨日她也委实难堪,算得了教训,他便没再讥弹。
只问:“你来这儿做什么?”
青婳指了指那碗馎饦,甫一开口便腼腆的泛起赧色:“这是我今早去灶间做的,想、想让你尝尝。”
“又是你亲手做的?”
这个“又”字,无疑有些刺伤了青婳,但她高昂起头,为自己解嘲:“这真是我天不亮便起床做的,夫君若不信就去问问阿蛮!”
这馎饦说白了就是碗面片汤。
虽说今日也确实离不了阿蛮打下手,不过也就是帮她切了切菜,和了和面,烧了烧火,下了下锅……至于调味起锅,可都是她亲手。
这灶膛上,掌着火候和调味的才是主厨,是以青婳今日理也直,气也壮,极有信心扳回一局。
起初萧承砚是不怎么信她所言的,不过在他接过调羹浅尝了一口后,便信了。
这院子里,想来也没第二人能做出这样的美味来。
萧承砚偏过头去乜了身后的周鳌一眼,神色阴郁。周鳌便即意会,赶忙递上茶盏。
萧承砚也无暇去刮拂浮叶,只略略仰头,将盏中茶汤一饮而尽。
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