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砚淡漠的表情,似在应正着他的猜测。
然而田两针行礼告退后,萧承砚却突然吩咐周鳌:“去灶间调个人过来,专伺她的饮食起居。”
周鳌略显意外,随即领了命,立马下去安排。
这厢萧承砚提步正欲下楼,就听闻身后屋子里一声响动,似是瓷瓶陶罐之类的物件碎在了地上。
只得又调头回去瞧瞧。
适才,苏青婳做了个梦,梦的并非她自己,而是一个傻姑娘。
傻姑娘因着上山采药摔坏了脑袋,变得迟缓健忘,嫁不出去。于是媒人动了心思,将此事瞒下,只将她的美貌与勤奋道与人听。
果真很快有人提亲上门,傻姑娘终于嫁作人妇。
然而那媒人却是两头糊弄,傻姑娘新婚当夜坦诚之后,相公却连夜写下休书,不只将她遣走,还把聘礼加倍索回,大闹一场。
傻姑娘的阿娘,羞愤之下一病不起,自此再未好过。
苏青婳醒来时,眼角犹带着泪。
饶是她严严实实盖着被子,周身却仿佛被寒气所裹,那寒意钻心噬骨。
她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去找自家夫君,她不能让自己也如那个傻姑娘的下场一般。
她踉踉跄跄朝着屋门走,脚下明明踩的是平地,却好似踏在棉垛上。眇眇之身,没走几步便跌倒。
这回袖襕还顺道带飞了一只看上去价值连城的花瓶……
萧承砚闻声进来,见她容色惨悴的趴在地上,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将她抄起,“你身子尚未恢复,少下床。”
被他打横抱在怀里往床上送,青婳心中五味杂陈。在她后背堪堪触到床褥眼见他将要松手时,她骤然圈住了他的脖颈。
萧承砚并无设防,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拉,上半身略沉落下去,若非双手及时撑了床板,险些就要压到她的身上。
青婳只觉自己胸腔下的一颗心如擂鼓一般,原本带着病气的苍白双颊,也瞬时如雪树开花,绽出了两朵粉云来。
萧承砚垂下眼睑,睨着身下之人。
“你想做什么?”
男人冷咧的声音没有掺杂半分情义,似初暖时崩裂的寒冰,就贴着苏青婳的耳畔响起。
这样近,她都没有感觉到任何温暖,倒像被一柱冷水浇在了头心,将她泼了个激灵。
是啊,她在做什么?
以为这样取悦他,就能令他心悦自己么?
呵呵。
这样的蠢事她过去也不是没有做过,画舫上她那样不顾矜持,他的心又可曾被她暖出一丝温度?
半年了,她还不是连个名字都未曾住进他心里过。
青婳的眼梢里淡淡扫上两小片红晕,看起来无助又凄惶,“我……”
她哽住了,默默将双手松开。
萧承砚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波动,仿佛眼前之人只是杂草蝼蚁,压根儿做什么也掀不起他的兴趣来。
他不动声色的扯过薄被,给她盖了盖。
直起身时,低沉的声音自喉中溢出:“你病了,这几日先在此将养,待好一些再说。”
青婳那双正盈着泪的眸子里忽地浮光一闪,他的意思是……暂时先不休她了?
那之前撂下的话,只是一时之气么?
心里猜测着,她却没敢开口问他。
如此便好。
夫妇离心的日子她也并不向往,如果这个男人的心注定不能被她捂出温度,那她愿意放手。
只是眼下不行。
她虽不知过去的自己迷恋他什么,但既然嫁了,便应尽力将日子经营好。她不应这样便放弃,至少应该先将病养好,再做出一些努力。
况且她也需要一些时间来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般想着,青婳便有意岔开话题说些别的,以缓和当前怪异的氛围。
“夫君,刚刚我睡着时,你去了哪儿?”
她昏迷之前便已唤过一回夫君,是以当下再听她如此唤自己,萧承砚倒并不似先前那般怪讶。
如今他既知她患了失忆症,便不想刺激她,只敷衍着答道:“刚刚有客。”
青婳点点头,一副了然的模样:“你我堪堪新婚,这几日登门贺喜的客人定不会少,夫君偏劳了。”
只一个称唤萧承砚尚能装作没听见,但她如此认真的以为,他便有些装不下去。
是以抬手敛正了刚刚被她抓乱的领襟,振了振衣摆:“客人尚在,我还需去陪一下,你先歇息吧。”
窗棂折进来的阳光铺洒在他的额面上,显得分外威严。青婳不敢开口拦他,懦懦的发声应了下。
萧承砚翩然转身,毫不迟疑的出了屋。
他双手负在身后,快步下了阁楼,出了西院,在梧桐树下驻了足。
忍不住嗤笑一声,“失忆……”
不该是连认识的人都记不得?怎么还有随便认相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