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人平复下来,小姐满意的点点头,又问起:“那些人可靠得住?”
“小姐放心,他们都是黑市上专做略卖勾当的,不过是使出些看家本领罢了。过会儿用的迷药也是自西域带回,据说非但能将人迷晕,还能损神识心智,叫人醒了也想不起自个儿打哪来。”
“那就成了,事成之后封他们一百金,叫他们将人带远些。只是切记,万万不可卖去青楼妓馆之地。”
丫鬟正感念自家小姐还有一丝慈悲之心,就听她接着说了下去:“那些地方人多眼杂,难保不会叫人认出来坏了事。还是卖给那些游商,做个偏房或是外宅妇来的稳妥。”
想了想,又言:“若是实在没合适去处,做掉也可,只是手脚干净利落些,别留下把柄。”
闻言小丫鬟惊得身子一颤。
那小姐原是想再嘱咐点什么,却被楼下传来的一声异响打断。
那动静,比起年节时的炮竹来还要响亮些许。
主仆二人向外瞧去,只见方才还热闹的街市,此时已被笼在了一团浓烟下。
迎亲队里开路的皆是衙役,反应自是较一般人快些,很快便有人闻出突然炸响的这颗烟弹味道有问题,喊话叫围观百姓迅速散去,并叫同伴捂住口鼻。
不多时,烟雾渐渐散去,眼尖的衙役发现立在不远处的几个西域人很是可疑。
那几个西域人见衙役们皆还全须全尾的站着,没被迷药放倒,心知计划失败了,立即抱头鼠窜。
衙役们则随手抄起鼓槌短棍等趁手的家伙什,竭力狂追。
木楼上,萧承砚捻开折扇,扇了几下飘升上来的烟雾,略不耐烦道:“这就是你的安排?”
“不不不不是!”周鳌连连摆手,慌乱得像个被冤枉的孩童,“属下即便寻仇,也断不会用这般下三滥的手法。”
萧承砚乜他一眼,唇角轻勾,淡出一丝带着莫名嘲谑的讽笑。
楼下的热闹仍未结束,这会儿不知打哪儿又冲出来四名黑衣人,急匆匆跑到花轿前,一个急刹原地立住,然后开始茫然四顾……
饶是蒙着面,那怔然无措的神情也能轻易叫人瞧出来。
这四人,显然是错过了先前的“好戏”,不懂街上为何仅孤零零的停着一顶花轿?这与他们来前预想的一点儿也不一样。
说什么来抢亲,这哪还需要抢?
不是白捡么!
其中三人齐齐看向此次行动的小头目,纷纷疑心有圈套,不敢轻举妄动。
小头目迟疑片刻后,迅速拿出决断:“来都来了,先抬走再说!”
如此,四人还是依照原计划,扛起那顶花轿,拔腿就跑。
几个略显苍皇的黑影消失在街头,萧承砚收回视线,转而审视起周鳌来:“这回是你安排的?”
周熬嘴唇动了动,却没能答出话来。他想不通明明很严肃很周密的一个计划,此刻看起来怎么有点儿像玩笑?
最后他虚虚的点了点头,面上掩饰不住的窘迫。
原本萧承砚以为他们是要修理新郎官,却不想手段是冲着一个女人去了。
他气极反笑的点着头:“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当街劫掠良家妇……好,很好。”
扇骨狠狠敲了桌沿两下,他便毅然起身,拂袖下了楼。
袍摆转过拐角处时,后半句才悠悠飘了上来:
“看来你这颗脑袋还真是一个地方呆得太久,生腻了。”
*
滦西县的西南角,有一条滦河支流斜穿而过,河水温暾,清流见底,沿岸青砖黛瓦,临水成村。
往村子去的唯一通途上,四人正抬着一顶轿子,快步前行。
只是此刻,四人的蒙面业已取下,喜轿上装裹的红绸绛纱也被丢掉了,看上去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行人。
轿子很快便进了村,沿着文石铺就的一条青黛小路行了约一里后,由一扇偏门进了院子。
院内早已有人焦急等候,见他们终于回来了,便催道:“快先去前院,公子等着呢!”
看这景象便不能是好事,四人不安的交换了个眼神儿,也只能听令行事,放下轿子,往前院去。
翦翦金风,掠过河水吹拂上岸,为小院送来一片沁凉。
漏进轿子里的风,直打得两侧轿帘幡动不止,隐隐现出一张芙蓉映霞般的脸来。
那女子秀目轻阖,长长的睫羽投落出两道美妙弧影。一绺不安分的发丝轻轻搔在脂玉般的下颏上,不时随着风摆来摆去,她却一无所觉,仿佛是睡熟了。
不一时,那对远黛似的细眉倏然一蹙,睫毛随之颤动两下,竟是缓缓翕开一条缝儿。
她身子依旧动弹不得,只淡淡的望着轿窗外头那些喜庆的彩缯,眸色杳杳,略见一丝惆怅。
到底她还是过门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