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苏宪回来,苏遁等人都是心情复杂。
苏宪不可能像苏绰那样,既有大机遇,也是真人弟子。
应该连修士都不是。
可即便苏氏这种血脉不凡的修士世家,也只有十分之一的族人有修炼资质。
不能修炼的子弟是绝大多数,不差苏宪一个。
众人心思各异,兴趣寥寥,对苏宪也没有什么期待。
唯有苏舆,倒是很想见见五弟的儿子,希望好好补偿他。
毕竟,五弟当年是替自己顶罪。
很快,苏遁就露出一丝喜色。他收回神识说道:“宪儿居然也修炼了,是七品修士。”
太夫人张丹韵也收回神识,笑道:“宪儿的确是七品修士了,还算不错了。”..
说话间,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就施施然进入梼杌堂。
在少年儒雅俊朗,鹤骨松姿,不是苏宪是谁?
他一进来,众人都有点愕然。
因为苏宪的通身气度,居然很有几分威严,倒似是个上位者的架势。
不像是流落江湖的家族弃子。
任谁一看,都知道他混的风生水起,处境肯定不差。
咦?难道他也有机缘?
几位长辈顿时来了兴趣。
可是同时,苏宪神色淡然,从容不迫,完全看不出回归家族的喜悦之色。
苏遁等人正自沉吟,却见苏宪犹如客人一般作揖行礼,朗声道:
“闯公帐下特使、闯营军师祭酒、峨眉苏宪,见过遁公……”
不但自称差遣官衔,就是籍贯,也不说蜀郡苏宪,而是峨眉苏宪!
什么?苏遁和苏真等人不敢相信的看着苏宪,还以为听错了。
他自称什么?闯公特使、军师祭酒?
降贼了这是?
还在尊长面前如此无礼?
好大胆!
众人短暂的惊愕之后,随即就是勃然大怒!
除了苏舆,脸上都是阴云密布。
随即,一道道强大的威压,就当头压下!
苏宪却是夷然不惧,在大修士的威压之下,仍然站的笔直,淡定从容。
“在下虽然修为低微,却代表闯公大人,代表义军大营百万将士,多少算是客人吧?”
“这就是蜀郡苏氏的待客之道么?”
“在下听说,蜀郡苏氏书香门第,簪缨巨族,乃是五六千年的世家。可如此待客之道,真令在下意外。”
“苏宪!你大胆!你这個不肖子孙…”二伯苏兴喝道,抬起手掌,就要一巴掌扇过去。
他可是三品宗师,这一巴掌下去,苏宪还能活?
苏宪却是微微一笑,“按察使大人,在下代表的闯公和义军,若是大人杀了在下,那么苏氏…就是义军的敌人!”
苏兴顿时停住了动作,脸色铁青,“孽畜!混账!敢对你二伯如此说话!”
他作为三品儒道修士,官居益州观察使,涵养当然不差。不知道多少年没有生气了。
可是今日,他忍不住怒火中烧!
苏氏何曾出过这等逆子?
苏遁、苏真等人的脸色都是难看到极点,冷冷盯着苏宪。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苏宪不是回来认祖归宗的,而且一来就如此放肆无礼!
梼杌堂的气氛令人窒息,犹如结了冰一般寒冷。
只有苏舆叹息一声,露出苦涩的笑容。
“宪儿,”苏舆道,“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气,怨家族当年将你们这房开革出宗,不闻不问,可那也是无奈之举。”
“当时卫忠玄势大,葵花府的密探盯着苏府,为了不被鹰犬抓住把柄,家族不能不谨慎…”
苏宪神色淡然的拱拱手,“苏四先生误会了,在下对苏氏没有成见,更无所谓怨恨。在下今日此来,纯属公事啊。”
当年被赶出家族,父亲死了,不出几年母亲也含恨而死。
妹妹没有人保护,被恶人毁容。
他没了修炼的机会,也不能科举。
这一切,都拜苏家所赐。
苏家的冷漠无情,早就让他彻骨心寒。若非遇到洛宁,他根本没有现在的一切。
他曾经发誓,永远和苏家形同陌路。
苏宪心如止水,对默然不语的苏遁和苏真拱拱手,不疾不徐的说道:
“遁公大人,苏家主,实不相瞒,在下来贵府之前,已经去过益州很多世家大族。”
“其中大半,都对我义军表现出了诚意。”
“当然,也有一些家族,死心和义军为敌。”
“这些家族,将会成为义军的死敌。大军一到,就是抄家灭族的下场。”
“蜀郡苏氏乃益州巨族,目光长远,必会审时度势,防患未然。就算不站在我义军一边,想必也不会与义军为敌。”
他一口气说完,不卑不亢。可话中之意,却是明明白白,毫不遮掩。
苏遁等人闻言,更加愤怒之余,也不禁气势一凝!
苏宪是李鸿基的特使,他是来要钱的!
给了,就是有诚意。
不给…就是反贼死敌!
“苏宪,你竟敢大逆不道的威胁老夫。伱可真是苏家的好儿孙。好,好!”
苏遁冷冷的看着自己这个有些陌生的孙子,堂堂尊者圆满的大修士,居然气的胡子发抖!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今日这么愤怒过了。
可他活了一百多岁,养气的工夫非同小可,终究没有一巴掌扇过去。
因为他很清楚,要是杀了苏宪,会惹来什么麻烦。
作为既得利益的世族,苏家当然想站在朝廷这边的,当然希望剿灭反贼。
可如今的天下,反贼四起,朝廷顾此失彼,疲于奔命。更有女真金国攻势如火。
大夏风雨飘摇,危若累卵,竟有一些气数将尽的样子。
就说这益州,虽然洛安接任益州牧后稳住了局面,保住了半个益州,可反贼越发势大,民心越发不可收拾。
谁知道洛济世能撑多久?谁知道数年之内,益州会不会彻底沦陷?
此时将反贼得罪到死不留退路,殊为不智!
尤其是对传承古老的世家而言,更是保家大忌!
苏氏能好几千年长盛不衰,改朝换代也能保持门楣,靠的不是对朝廷的死忠!
而是审时度势,狡兔三窟,绝不一棵树上吊死。
没有永远的敌人。
如今李鸿基占据三郡,麾下数十万大军,他本人还是一位真人强者。
已经成了气候。
若是他真的攻下蜀郡,那苏家在益州五六千年的基业…
“反了,反了!”苏兴指着苏宪,神色阴鸷无比,“你流着苏家的血,却帮着反贼来对付苏家!”
“你认贼作父、挟寇自重、数典忘祖、大逆不道!简直就是衣冠禽兽!”
“你父母泉下有知,怕是遗恨九泉!”
“父君!这等不忠不孝的反贼,应该送到州牧府,交给州牧处置!”
他毕竟是朝廷官员,惊闻苏宪大逆不道的话,哪怕做做样子,也不能表现的若无其事。
否则,朝廷大臣的节操在哪?
太夫人张丹韵则是痛心疾首,“不意我家出了这种东西!”
苏宪听到苏遁等人的话,仍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苏兴的话,他更是当放屁。老神在在的说道:
“遁公,在下虽然和苏家有渊源,却早已经被开革出宗,褫夺族籍,不再是贵府子弟。”
“在下这个苏,乃是蛾眉苏氏,不是蜀郡苏氏。在下不是贵府子弟,而是闯公特使!”
家主苏真冷哼一声,“你既然不认是蜀郡苏氏,还来此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