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怎么没有别的男人,那南苑不是还住着一个吗?郭小满心里暗暗嘀咕了一声,可这话她不能说给阿茉听,怕将阿茉给吓着了。南苑住的是太上皇元朗,在宫中可是不能提的大忌讳,因为这位主所做之事实在令人匪夷所思了。
当初太子元朗继位为帝之后,不仅不立中宫,连妃嫔也不曾纳一个,任凭皇太后日日催促,大臣们纷纷上谏,可他仍是无动于衷。
眼见皇帝这来下去不是事,皇太后忧心忡忡,派了身边一众得力的一番暗查,这才得知了皇帝的隐秘。原来皇帝身边有个近臣名唤董慕,生得孔武高大,风姿过人。从前元朗为太子时,董慕为太子舍子,两人一向亲密无间。待元朗继了位,更是与董慕形影不离,两人同车而乘,同榻而眠。越发荒唐的是,元朗为表对董慕的宠爱,竟是立下了不立后宫的誓言。
身为皇帝,竟有断袖的癖好,这本就是令人不能接受之事,更何况元朗还要立下这般誓言,能有这样惊世骇俗之举,这皇帝自是不能做了。无奈之下,以朝中太师赵光为首的一群老臣,请皇太后出面,一道懿旨让元朗退了位,又将董慕赶出了宫。可毕竟是亲生骨肉,皇太后到底于心不忍,下旨让元朗搬去了南苑,只说他身体孱弱,需要静养。
先帝子嗣单薄,膝下只有两子,除了元朗,还有一位,便是远在边疆军中的越王元瑜。元朗退位,这皇帝之位自然落在由元瑜头上。元瑜继位之后,尊其兄长元朗为太上皇,嫡母赵太后为上圣皇太后,尊生母容太妃为慈容皇太后。新帝继位之后,太上皇帝元朗名为养病,实则被软禁在南苑,这南苑渐渐就成了个讳莫如深的地方,不与外界相通了。
“大约是,是哪位宗室或是贵戚在后宫迷了路误闯进来吧?”郭小满安慰阿茉道。
阿茉听得点点头,心里也认可了这种猜测,她想了下突然意识到什么,忙又有点着急地问道:“娘娘,那人他没有认出你来吧?”
“没,他将我当成这清思宫的侍女了。”郭小满摇摇头道。
阿茉听得这才松了一口气,虽说自家娘娘如今沦落了在这无人问津的清思宫,可她毕竟是皇帝的妃子,这大晚上的,若是被人知晓她与别的男子见了面,指不定会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郭小满却是有些不以为然,在她的想法中,南苑的太上皇虽是做了世人不能容忍的荒唐事,不过说到底,他就是个为情所困的痴人。昨夜他在雨中那般孤寞茫然的模样,倒叫她心中生了一丝不忍来。
“对了,大门的事不能指着营造司来修了,我这就去想办法。”阿茉丢下一句话,然后风风火火地就出了门。
郭小满闻言又轻笑了下,清思宫的大门破了很久了,门上不仅有个大窟窿,连门栓都变形栓不上去。阿茉已去营造司提过多次,可营造司哪里会将清思宫的事放在心上,因此一拖再拖到了现在。
阿茉出屋走到廊道里,见得金宝仍在窝在墙角呼呼大睡,她弯下腰,一伸手揪着金宝的耳朵拧了一把。
“阿茉姐姐,是要吃午饭了么?”金宝被惊醒了,睁着一双惺忪的眼睛,一边擦着嘴角的口水一边道。
“吃,就知道吃?快起来,去把后院角屋的门板给拆了,再找把锯子并捶子钉子来!”阿茉扯着嗓门道。
“噢,金宝知道了。”金宝吓得一个激灵站起了身,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摇摇晃晃往处走去了。
郭小满站在窗口看了这一幕,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今日阿茉发了狠,看来这大门必是要修得严实了。只是这样一来,南苑的那位就算再次跑出来,也无法进得了清思宫了。郭小满一边想着,一边拿起案上的画纸,看着画中人清风霁月般的模样,面上还生了点惋惜的感觉来。
……
是夜掌灯之时,紫宸殿中,元瑜坐在御案之前,正低眉敛目批阅着奏章。卢公公伺立一旁,看着皇帝平静的侧颜,心里面很是有些欣慰的感觉。
自昨夜从清思宫出来后,皇帝一直没有发脾气,今日在朝堂上与大臣们议事也是难得的心平气和。大臣们都在私下说,皇帝今日斯文了不少,想是郭御史那封万言书起到了作用,这样一来,众人对郭御史的崇拜之情又上升了一层。
“他娘的,不看了,就屁点大的事,罗里吧嗦写这么长!”一道声音打断了卢公公的思绪,看着将奏章拍在案上,神情极为不耐烦的皇帝,卢公公面上一苦,心想原来皇帝还是那个皇帝,白天难得斯文模样,完全只是一时偶然的巧合。
“燕小五,燕小五!”元瑜扯着嗓子朝殿外喊了几声。
“圣上,小五来了!”殿外立即传来一阵清郎之声,紧接着便是一名身着软甲的小郎将利索着脚步进了殿。来人名唤燕夏,因家中排行第五,人都称他燕小五。在南疆大营的时候就是元瑜营中的一名亲兵。元瑜返京做了皇帝,燕小五也跟了来,做了内卫郎将。
“圣上今日可是又被那郭老儿气着了?”燕夏一进门就拱手道。
“郭老儿今日倒安生,只是这些又臭又长的裹脚布看得老子气闷得很,你随我出门比划比划,好去去心中的鸟气!”元瑜见了燕夏,推了一把案上堆得高高的奏章,然后起身离了案。
一听这话,一旁的卢公公就觉得一个头又两个大了,皇帝口中所说的“比划”说得轻巧,可哪次不是都闹出了大动静,两人在院中你来我往喊打喊杀的,只唬得人心里闹慌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