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勿悚然一惊。这话怎么那么像准备强抢?真要抢的话自己也没招。
好在这时“杨”说话了:“不用担心,除非你主动说,否则我们不会逼问你的任何事情,也不会抢你的东西,妖理会有自己的规矩,如果连我们都不遵守规矩的话,那世界上的所有妖怪就都乱了套了。”他看人是那么的准,安抚的话语几乎和程知勿的想法同时出现,程知勿差点要怀疑对方有读心的能力了。
“杨”的话得到了其他所有与会者的佐证。程知勿几乎感觉自己活在梦里,这也太荒谬了,妖怪比人类还要讲道德义务和契约精神?
他的不真实感没有持续太久,会议还得继续。
有人给他重新搬了一把椅子进来,之前的那把在超界打击中成为了灰烬。程知勿在小多的牵引下回到了会议桌上,一阵昏黄的光从视野边缘掠入,停在了程知勿的身前,他知道那是一盏新的台灯,之前的台灯和椅子走向了同一条末路,程知勿不太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在每个与会者面前放台灯,如果说其他人需要的话,那自己是一定不需要的,反正也看不见。
“会议继续进行……我刚才说到哪儿了?噢对,程先生提出了问题:找花干什么。这个……其实我们也不太清楚,这里对这件事最了解的人是罗老板。罗老板?”
“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转向了罗老板的方向。
罗老板摇摇头,没有明确表示是不能说还是不知道。
“杨”重新转向程知勿,语气略带歉意,“不好意思。”
“没关系,不影响我找花。”
找东西是程知勿接到的订单中种类最多的一项,也是最简单的一项,因为找东西的目标往往很明确,如果能让程知勿多了解一点要找的那件东西的话成功率就更高了。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就像是寻味犬,在熟悉了味道之后才能开始工作。
“我需要一个媒介。”他举了举手,“随便谁都可以,和那朵花有关就行。”
“杨”说:“那我来吧,上个月我监视过那朵花几天的时间,算有联系吗?”
“足够了,请到我身前来。”
笃笃的脚步声响起,“杨”的步伐和他的声音一样平稳,任何人都别想从这脚步声中听出任何的一点信息。“杨”走到了程知勿身边,后者敏锐的听觉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请伸出手。”
程知勿在工作时往往会装出一副看面相或是算生辰八字的样子,这是为了迎合顾客,不这样做的话他的可信度就会下降,就像是人们总会信任发际线堪忧的医生而质疑年轻的、头发浓密的、风度翩翩的医生一样。程知勿对这种心理嗤之以鼻,他认为这是一种刻板偏见,人们总爱用自己的眼光去衡量世界。他非常庆幸自己不会这样,自己压根就看不见。
非要让他在工作的时候搞得神神叨叨,这件事就好像是逼着婊子立牌坊。程知勿很难喜欢这样的顾客,柜台上那枚独山玉小狮子的前主人就是极端这样的一个人,所以程知勿这么讨厌那个姓袁的。
好在这次他不用了,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这间会议室里的家伙们更加神神叨叨的东西?不过他想要看见凤凰花的下落,还是得和媒介有接触才行,这不是走形式,而是不可免除的。
“杨”依言伸出了一只手,说:“在你面前了。”
在黑暗的静室中,台灯只能照亮附近不大的一块区域,“杨”的手臂就好像是从光暗的分界面上突兀长出来一样,有一个平滑且明显的截面。程知勿缓缓伸手向身前摸索去,凭着经验他很快找到了目标,温暖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杨”的手很硬,关节凸显,指节相当粗糙,手不算大,感觉像是长期从事文案工作的人,而且还很爱运动。
妖怪们也有自己的工作,程知勿知道,否则他们无法融入人类社会,那样的话就很危险了。
有了媒介,程知勿立刻开始了工作,他将寻求的对象深深刻在脑海中,眼前的色块像是被滴入了清水一样缓缓晕开,逐渐交融在一起,又重新组合分离,构成了全新的画面。这样的画面在程知勿看来就和梦境是一样的,没有太多的逻辑可循,但是仍然能从中捕捉到一些信息。
“一片湿地……升起了大火。”他说。
“怎么解释?”
“那片湿地我没看错的话是眉州的湿地公园,有很明显的人工痕迹,但大火我不明白,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可能是象征着毁灭和重生一类的意象。”程知勿把手一摊,“也有可能就是会起一场大火。”
听到他的话,所有人都陷入了思索,会议室沉默了几秒的时间。
“那是什么时候?”罗老板问。
程知勿想了想,“四天之后,一周之内,你们有很充分的时间去准备。”
“怎么判断的?”
“看月亮。”
“那是在晚上?”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