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砚摇头:“不用了。”
话虽这么说,但青年的眸子依旧沉沉地看着门口,深红色卷发的女人像是有些不耐烦了,她眼睛一瞪:
“你到底和不和我回去?不回去我就不要你了!”
她年纪明明也不大,这时候硬是要装出一副母亲的作态,看上去倒像是一个纸老虎,并不让人觉得畏惧,反倒是有些滑稽。
周知砚却没有轻松地一笑而过,他沉默了半晌,转而开口道:
“你走吧。”
女人气得跺脚,这时候才显出泼辣的性子:
“好,你现在翅膀硬了!找你爸爸妈妈去吧,别给我回来了!”
她气到极点,不再等周知砚说话,骂骂咧咧地说着一些市井脏话,利落地转头就走。
黎遥眼睛一眨不眨地观察着周知砚,自然是知道刚刚他说话的对象不是她,等到对方把视线收回来,她才轻声问道:
“周夫人走啦?”
周知砚停顿了几秒,没有回应这个问题,生硬地绕开话题:
“你点好菜了吗?”
黎遥愣了愣,点了点头。
她看着周知砚有条有理地收拾完东西,紧接着放自习室的学生们回家,才回头和她道:“走吧。”
这些天来,结束工作就直接去周知砚家吃外卖的这个流程,几乎已经是约定俗成。
黎遥的‘甲壳虫’就停在画室外面,今天因为超时,还被贴了两张罚单。
黎遥却连抱怨几句的情绪都没有,她很心平气和地拿下罚单,根据上面明晃晃的中文字,按照流程交了罚金,便打开车门,和周知砚一起坐进去。
一路上,她很沉默,周知砚也跟着沉默,终于在车快要停下的那瞬间,周知砚突兀地开口道:
“你怕吗?”
黎遥就愣了两秒,就理解了周知砚指的是什么,她又思考了两秒,很真心诚意地说道:
“你能知道你看到的东西不是真的,就挺好的。”
是了,黎遥相信科学,也知道这世界上没有‘撞邪’,而周知砚也不是学表演的,他看向门口的‘那个人’也是一个客观事实,唯一的可能就是:
周知砚产生了幻觉。
而这个情况,黎遥之前咨询的医生倒是给她打过预防针。
在那之前,黎遥压根不知道这样的情况也能算是焦虑症的症状之一,还感叹过几秒焦虑症症状的丰富多样性。
周知砚抿了抿唇。
他想过自己的问题会获得黎遥很多种回答,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后者直接装傻,要么就是装作不害怕的样子给他否定答案。
——倒是完全没有想到黎遥会这样回答他。
他扯了扯嘴角,觉得不管从哪种角度来说,其实黎遥,都比自己想象中得要勇敢很多。
他其实一直知道,黎遥是个非常非常好的女孩子。
另一边的黎遥倒是很有探索精神,她看着周知砚表情自然,便大着胆子问道:
“既然你知道这个东西并不存在,那你为什么当时还要和‘她’对话?”
周知砚顿了顿。
他一向是一个人消化这些东西的,可是现在,眼看着有个人终于站在他面前,开始正面询问他的问题。
这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诱惑,故此他只沉吟了几秒,便终于有些绷不住的意思,稍有些僵硬地说道:
“我知道她是假的,但是她只要一开口和我说话,我就忍不住相信她是真的,但是其实……等她离开了,我也会知道,那是假的。”
黎遥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到周知砚继续道:
“还不止她……我之前还看到过其他人,有一些,我根本辨认不出真假。”
黎遥下意识地皱眉,一句‘还有谁?’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被她生生咽了下去。
她很清楚,不仅是周知砚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她自己似乎也不想听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今天周知砚甚至还下了厨,他做了一道红烧茄子和一道青椒炒肉丝。
对于不太会做饭这点,他倒还真是有点谦虚。
红烧茄子烧得很烂,极为入味;而青椒炒肉丝里他放了点淀粉勾芡,肉丝都嫩得不得了。
黎遥很给面子地干了一碗半的米饭,一边默默给自己今日原定的一小时无氧运动又加了半个小时的体量。
她吃完饭,整个人情绪肉眼可见地高.涨了不少,还有心情站在周知砚的房子正中间,摸着下巴开始思考什么地方可以加个雕花茶几,什么地方可以再放个花架放两盆绿油油的植物来……
她其实没什么设计师的大脑,这时候想到的的东西都带着点从黎父那边一脉相承的中年暴发户审美,唯一的目标就是给这个房子多添点人气。
而美滋滋地全部设想好了之后,黎遥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个关键性问题:
周知砚会不会同意她的‘改造计划’?
于是,她特地挑了个准备离开对方家的时间点,像是不经意又很随和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出乎她意料地,周知砚只是有些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眼,思索过后便点头:
“可以啊。”
黎遥一下喜上眉梢,今天的一切好像都被女孩子抛到了脑后,紧接着又听到周知砚问她:
“那我能参与到设计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