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喋喋不休,怨妒聒噪的交谈声中,唐紫消失在了街巷的尽头。
雪色之中的这一抹火红,在总头眼中,倏地被幕布遮盖。
仿佛一掌覆灭的烛火。
此时的她,正踮起脚来张望,神色复杂了良久。举动之反常,随行众人尽收眼底。
“九儿,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家主见此心中不解,便是开口问道,“可是有歹人来到左近?”
“不,不是,没发生什么,”总头漫不经心地摇头道,“单单是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像个许久未见的人,就仔细看了一番。”
“熟悉的身影......”
家主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低低地重复了一句,同时疑窦跃上心头。
归根结底,这地界不是自家的地盘,加之城主遇袭在前,家主他敏感了也是在所难免。
只是敏感的所在,并非自身的安危,而是另有隐情。
家主这一生行事,可谓是果敢决绝,他也自持这点而自豪着。
缺点是不太磊落,太多的事都算不上光彩,他自己也清楚这点。不似一些掌权者,飘飘然的,自知之明都消磨殆尽。
远的,譬如诛灭那月如唐氏好了,单纯因为是个威胁,就自断了宗族的臂膀。
也不在意后果,自然就不会想得长远,但求自己心安,晚上能够安睡。
近的,便是眼下了。他与二郎携手共进,行的是步险棋,有巨额的回报吊着。
他心中的勾勒,自认为堪称完美。
先以三郎的性命,纳掉了投名状,借此傍上雪城这棵大树。
再以大丹来压缩元海,积累沉淀到突破五转的禁锢。
这期间与另外两大家的联姻修好,以子嗣为质,徐而图之慢慢蚕食。
笼统的看下来,说不上是豪杰的征伐,大开大合,都是些背地里的勾当伎俩。
不过谁会在乎呢?家主心想自己是不会的。这万千大山之中,谁人不清楚他的为人?又何曾有过高洁的名声?
都是知根知底,心照不宣的,还是少了虚与委蛇的伪善最好。
唯一顾忌的……家主思绪暂停了片刻,此刻的视线,越过了总头的头顶,望向了远山处层层叠叠的,低矮的灰云。
不过是一招不慎,落得个金兰斋的下场吧……
此间的不利,也就是总头的顾虑他也想过。
可惜诱惑太大,他实在难以自持。
心里想着,眼底难得淤起一层郁色。总头看在眼里,还以为是大丹的事情将他继续困扰着。
总头组织着语言,踌躇着宽慰些什么,结果不料片刻的功夫,这点郁色便烟消云散了。
家主转念一想。
大不了手底的山城没了,自己带着五转的修为远走他乡,如此了无牵挂了罢!
须弥之间,这一串念头在家主的脑海中,交替着飞驰而过。
……
唐紫徐步步入铺内,步履轻盈,没有声响。这地界昏暗杂乱,修缮中的房舍四周,都支有粗布遮挡,光线算不得好。
少有的几束光射下来,徒将漫天的烟尘,照射得无处遁形。
在这昏暗之中,是条狭长的走道,两侧满是尚未加工的原料,行人置身其中,身形受阻也是难免。
如此环境,唐紫方才摸黑走了五步。
眼睛,甚至没能彻底适应明暗交替的变化的时候。
一阵锋锐的旋风,带着近似音爆般细微的尖啸,在未知的幽暗处乍起!
毫无预兆!
霎时间,她颈背处的汗毛,一连片的,呼地一下根根立起。
“不好!”
于是条件反射地一个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