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武巍和孩子们睡在一间大通铺里,身边传来均匀而平稳的呼吸声,许多孩子已经睡熟了。
他牢记余礼的叮嘱:夜里无论听见什么响动,都不要起床。
虽躺下了,思绪却纷繁复杂得很,根本睡不着觉。
回想这一天在育婴堂的遭遇,越品越暗自心惊,越发觉得此地不宜久留,打定主意一大早便要离开这里。
像育婴堂这样的地方,大寨不知还有多少,看来以后接活还要仔细些,免得误闯了禁地,羊肉没吃到,反惹得一身骚。
一边胡思乱想着,渐渐地脑袋越发沉重,很快也陷入了梦乡。
夜已深。
......
“咿呀呀、咿呀呀......”
“是谁在唱歌?......”
“原来是哥哥......”
耳边嗡嗡作响,似乎是小孩子的嬉戏吵闹声,忽远忽近,听不真切。
一阵尿意袭来,武巍迷迷糊糊地翻身换了个姿势,把尿意压了下去。
“哥哥提着头颅......”
“坐在小溪边唱歌......”
“滴滴咚、滴滴咚......”
“是谁在唱歌?”
那歌谣由远及近,这最后一句,竟如同耳语。
顿时让武巍汗毛倒竖,猛地睁开眼睛,原本睡意朦胧的脑袋清醒了大半。
嬉闹声一霎间停止了。
安静得只听得到自己呼吸的声音。
他的视线木然地落在前方空无一物处,内心一遍遍告诫自己:
不要起床,不要起床。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很久,诡异的歌谣没有再响起过。
安全了吗?
我安全了吗?
他内心疯狂地叩问自己,掌心已经被指甲抠出深深的印痕。
吱呀——
寝舍的木门被缓缓推开。
一个高大的黑影走了进来,正对着武巍的迎面。
等武巍从半眯的眼睛缝看清来者是谁后,瞳孔猛地一缩。
那黑影显着高大,原来不止一人。
黑影的下半截,赫然是饭堂里的那个老妪。
而她的脖子上,骑着一个锦衣华冠的半大童子。
童子生得眉清目秀,只是五官好像画上去的,脸皮平整如同纸片,一动一笑不似活人。
他乌青的双手死死掐着阿嬷脖颈,看着不重,却把老妪压得躬身弯折,寸步难行。
仿佛是她瞎了,还须靠那童子指路。
武巍闭上眼睛,心脏狂跳起来。
他和余礼此人一番接触下来,虽然不认为对方有任何歹意,在现下如此诡异的情势下,也不由得生出一丝疑虑。
听他的话,如此继续装睡扮鸵鸟,是否真能逃过一劫?
还是......从旁边的窗户跳出去?
没等他定夺下来,突然感到一丝冷意。
这股冷意从指尖一直弥漫到发梢,思维的运转逐渐缓慢,连眼皮也抬不起来。
如同置身冰棺之中。
武巍心里大惊,他丝毫不怀疑,只要一伸手,就能触碰到近在咫尺的“冰块”。
这时想逃,好像已经晚了。
他试图调动全身力气,却怎么也使不上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