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眼,云珞就知道面前的崔振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
虽然在云珞的想象里他只是一个酗酒纵马杀人的醉汉,但事实上他还是一个凶徒!酒液似乎解开了这个凶徒的束缚,让他某些污浊的本质暴露了出来。
崔振帐头,云珞并不知道,这个名号代表的,是军衔!
曾经的崔振,还曾经在守卫边疆的大将军营帐下当过差,论身手也确实有自信的本钱。
虽然因为一些原因被踢出了戍边军,但是只身体素质的强健,就不是云珞这种被娇惯长大,连打架经验都没有的人能够对付的。
云珞提着木桶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崔振的那一眼并没有什么杀气,却让他打心里觉得寒冷,甚至惧怕。
那是对于危险本身的惧怕。
而惧怕过后,又是一股十分不正常的兴奋,从心里某个隐秘的角落里面探出头来。
以前的云珞见识过比面前这人可怕千百倍的狂徒,但是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怕过,就像是站在悬崖之上,没有任何人能给他帮助,而只要一步踏错,就是万丈深渊。
因为在以前的世界里面他是一个废人,是一个不能修炼的废人,他只能接受别人的保护,以前是父母,后来则是云中璧,他想要什么,他们会为他取来,但不管什么时候,也只能看着别人的背影。
云珞从来没有放弃过变强,但是直到死前他都是一个废人,而等到死后,反而得到了变强的机会,甚至他能够竭尽全力的去保护云中璧。
这是一种不正常的喜悦,但却确确实实的存在于云珞的心中。
心脏咚咚咚狂跳着想要撞破胸腔,云珞僵着步子,一步步的走向崔振。
按理来说,这么漆黑的夜晚一个人守在冷冰冰的雪地里,纵然有火堆和烈酒,那心理压力也不会小,尤其这个时候突然在大雪中出现了一个陌生人,怎么说都会忍不住的绷起精神。
毕竟夜晚本身就很容易滋生恐惧。
但是火堆旁的崔振却只朝着云珞的方向看了一眼,就没有兴趣的转开视线,仍旧大口喝着酒,将云珞当成一个无关的路人。
或者说,以他对自己身手的自信,也完全不认为这个脚步沉重,没有一丁点功夫底子的人有胆子想要对他不利。
锋利的腰刀就放在崔振手边,只要他想,砍死一个人和砍死一只兔子的难度差不了多少,所以他也完全没有想过要警戒云珞。
再者说了,他们无冤无仇,他还是官府的人,面前这个孤身一人的平头百姓又能对他做什么呢?
因此,崔振怎么也想不到,面前的云珞瞄准的,正正是他的性命。
云珞无法控制自己的大口喘着气,只觉得胸口燃烧着一团熊熊的烈焰,将他烧的坐立不安,紧张不已,但他这种艰难喘气的模样被崔振看在眼里,却觉得这恰是在雪中艰难跋涉后的力竭模样,于是对这个人本来就没多少的警戒更是少了一分。
云珞不敢去看崔振,甚至不敢去搭话,只堪堪留在火堆的边缘,将手中的木桶扔在一边,生怕自己看崔振一眼,就将自己的杀意给赤.裸裸的散发出去,从而引起对方的警戒。
虽然他对崔振的性命势在必得,但是现在却不到时候。
云珞蹭在火堆好几米之外,仿佛是惧怕崔振,不敢再往前一步,崔振也对于这人的识趣十分满意,给火堆里再扔上几块木柴,就摇了摇酒壶,又灌下一大口酒。
风雪呜呜的吹向火堆,噼啪一声轻响,一截被烧透的木头从中断成两截,云珞目光死死的瞪在刻印上,在崔振看不到的地方,那里浮现着一个小小的报时器。
距离子时,还差半个时辰。
云珞垂着眼睫,尚未完全恢复的双手摸摸怀里的鱼,因为总是被放在最温暖的地方,本应冰冷的鱼身也带着一丝暖意。
恨意果然能够支撑着人向前,得到一些平常很难得到的东西,就像他以前怕疼,现在就算双手如同针刺,也能握紧匕首,漫不经心的想着也不过如此。
风雪逐渐变大,雪粒打在人的脸上,如同铁砂扑面,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渐渐的,到了子时。
云珞早在一刻前就绷起精神,两手缩进袖口,握紧匕首,眼光也逐渐的从火焰的噼啪声中挪向崔振。
崔振仍旧在灌着酒,但是动作却慢了不少,自从小半个时辰前去放了一次水,就在火堆前没有挪过一下。而到了现在,手中的动作更加的迟钝,云珞故意弄出一些动静也无动于衷,甚至连酒喝光了也没有半分察觉。
云珞终于轻轻抽出匕首,刀鞘无声无息的落在雪地上。
“贼子————”
崔振突然出声,声音嘶哑,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火堆,手中的酒壶砰的一声掉在火里,溅出几颗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