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郡的一处官道上,六扇门的马车和马匹不快不慢的向西前进着。
但越往西,天气就越干燥酷热,太阳如同不知疲惫般肆无忌惮的炙烤着大地,高温让官道两旁的树木枝叶耷拉着,如同吊死之人垂落的头颅。
“情况很不妙啊!”
马背上,带着宽大斗笠遮住太阳,却依旧免不了汗流浃背的梁安低声对隔壁一个身位的宇文贺道:“这种天气连我都忍不住。”
作为习武之人,内力越深厚,对外在环境的抵抗能力也越强,固有寒暑不侵的说法。
梁安的内力虽然不能说深厚,但基于残阳录本身就是阳性内功,再加上五气朝阳功对身体的调理,他对外界的温差变化已经比常人强上许多了。可就算如此,他依旧热得汗流浃背,可想而知一般人会在这种天气下过得多么痛苦!
宇文贺并没有回答梁安的问题,而是目光放远,看向了远处几棵即将被晒死的树荫之下。
那里有几个人,或是坐着,或是躺着,却无一例外,都是衣衫褴褛……甚至能说是衣不蔽体!
梁安也看了过去,片刻后,眉头皱了起来。
虽然大热天的衣服不会穿多是常识,但是这种常识也是要分地方的!
如今太阳酷烈,就算再热,衣服也必须穿着,否则身上非常容易晒出问题来,这也是他上辈子所知的中东地区明明都是沙漠,热得要命,却有那么多人要穿长袍一样。
眼下这群人虽然是躲在树荫之下,然而那些低垂的枝叶根本无法提供多少遮阳效果,很多人干脆就是晒在太阳底下!
但那些晒在太阳底下的人却一动不动,似乎根本不在意太阳直射时的温度有多么可怕。
“我去看看。”
梁安抽了一下马屁股,策马飞奔到那群人的位置,面色立刻阴沉下来。
树荫下有七男二女,还有一个四五岁的小孩,但都已经没气了!
梁安下马检查了一下,嘴里啧了一声,眼中满是怒火和杀意。..
一个捕快也跟着来到梁安身边,瞥了一眼那些尸体后,面色同样阴沉下来,“是谋财害命的强盗所为。”
梁安微微点头,肯定了捕快的猜测。
近距离观察下,他能看出这些死者并非是穿得衣衫褴褛,而是被人扒掉了所有的衣物,同时这些人的脖子处都有一道纤细的伤口,划破了血管和气管。
不过让他有些无法理解的是,这些人身上,乃至周围的地面都没有出现反抗或者打斗的痕迹,似乎这些人连反抗都没有反抗就全被人杀了……而且这些人脖子处的伤口也没流出多少血液!
“不知是何人做了这等猪狗不如的事情,真叫人……想要杀了他们泄愤啊。”随手将一具眼睛还睁着的男尸眼睛合上,梁安往周围地面看了看。
但让他非常遗憾的是周围地面并没有多少可供他找寻行凶者线索的痕迹……太阳炙烤后的地面即干硬,又满是粉尘,纵使有脚步的痕迹,也早在几阵风吹过后就了然无踪。树下的尸体早已僵硬,甚至还有些腐烂发臭的迹象,至少已经死了一天,早已不知道吹过多少阵风了。
宇文贺也走了过来,瞥了一眼树荫下的尸体,淡淡道:“我们没时间在这边耽搁,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线索,没有就就地埋了。这天气,让他们烂在路边会有很大麻烦。”
梁安瞥了几眼尸体,发现发臭的尸体已经找来了一些苍蝇,微微点头:“直接埋吧,我看过了,他们身上的东西都被扒光了。”
尸体腐烂了会产生许多病菌,这个世界虽然没有病菌的说法,但是也有医学,很早就发现尸体不处理好会导致周围的人群出现各种病症甚至发生瘟疫。宇文贺所说的大麻烦就源于此。
官道是商贾旅人必经之路,他们到处游走,若是在这里染了什么病传到他们的目的地去,那就不仅仅是麻烦那么简单了!
花了半个时辰挖坑埋了尸体,梁安看向向西延绵的官道,又抬头看了看没有丝毫云彩,湛蓝到刺眼的天空,心中莫名的有股不安。
“宇文兄,你说,接下来的路好不好走?”
宇文贺瞥了他一眼,笑道:“我们的路从来都不好走。好走就不是我们走的路。”
“你倒是洒脱。”梁安也笑了笑,感知了一下自己仅仅恢复了一成的内力。
如今已经是他们离开肇平县的第六天,行了差不多五百多里地。每日百里的速度不算慢,但要到陈州郡至少还需三四天时间,与荧惑推测的速度大差不差。
不过仅仅六天就已经遇到了有人被盗贼杀死在路旁,他不得猜测,接下来的路程里又会遭遇多少这样的事情?
这不是他胡乱猜测。
天灾人祸总是连在一起。一旦发生了天灾,人活不下去了,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逃到可以活下去的地方,另一个,则从其他人手里抢活下去的机会!
那群抢其他人活路的人,就是盗匪,就是人祸。眼下已经有被人祸祸害的例子了,从越往西越热越干旱的迹象来看,陈州郡那边的灾情将会更加严重,人祸也只会更加惨烈!
不过……
他有一个疑惑之处。
越往西灾情越严重,怎么会没人想着离开陈州郡呢?
如果那些人逃离陈州郡,怎么样也会有一部分人到中阳,让人知道陈州郡的灾情吧?可是他在中阳那么长时间根本没听过陈州郡的灾情……
一,是下面瞒着,不让上面人知道陈州郡的灾情,担心丢了乌纱帽。
二,是上面瞒着,不想下面人知道,怕引起恐慌,坏了社稷稳定。
推测出这两点后,梁安看了一眼眺望西方的宇文贺,摇头轻叹了一声。
这个世界有武功,有江湖客,一个消息不可能被下面瞒住,唯一的可能就是上面要瞒着下面。
朝廷,怕是早就知道陈州郡的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