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将军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要让袍泽们蚁附攻城么?” “那又怎么样,你是怕死了么?没有上将军,我们早就被白起埋在坑里了。” “不是,为上将军而死,理所当然。但是,为了那些郑国后裔而战死,心里不是滋味啊。” “就是,而且我们自己的家乡正在遭受兵灾,都不知道家里什么情况。我恨不得赶紧回家,保护我的家人。” “上将军不是说要带我们回家么?” 攻城塔建设工地上,到处是这样的对话。 军心隐约,有些不稳的迹象。 换做别人领军,估计都会有逃兵了。 赵军帅帐内,数十名将佐分开站立,一脸严肃。 赵括坐在胡床上,脸上的笑容似有若无。 他的前方,一个看起来雍荣华贵的男子一脸愁容,身后一家十几口人面带忧色。 除了女人怀中抱的那个一岁婴儿,竟然没有哭闹,反而睁大眼睛,伸长脖子,四处查看。 显然天生早慧。 范增作为文书第一次参加这种会议,十分好奇,早就将墨水研磨完毕。 “此人叫做张平,韩国宰相,听说就是他提议先假意要将长平献给秦王,暗地里却交代新任太守,将长平献给我国,驱虎吞狼之。在座诸君,能有今日,说起来还是拜他所赐。”赵括淡淡的说道。 “还有什么说的。这种满身都是害人心眼的奸人,让我宋意一锤子砸了得了。”宋意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会议,竟然一点都不露怯,第一个开口。 “设计谋害我国,其罪当诛。”司马尚眯着眼,看向张平一家。 那个婴儿竟然被他冷冷一瞪,有些恐惧,张大了嘴巴,但是最后仍然没有哭出来。 李云和李牧是贵族出身,看见一国宰相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终究有些感同身受。李云不善言辞,背过身去,没有言语。 李牧站出来说道:“长平本来就是必争之地,韩人不管给谁,另一方都是要去争的。天下大势如此,他只是因势利导而已。” 廉颇也说道:“平白得了一个长平,已经是我赵国捡了便宜。我技不如人,损兵折将,万幸马服子及时接替我,力挽狂澜。如果不是魏人背刺,现在长平早固若金汤,为我赵国所有。与这张平,又有什么关系。” “廉将军说得没错。说到底,还是我们赵国不能上下齐心协力,虽然靠着马服子战胜秦人,但是由于赵王的乱命,最终失却长平,现在全军连家都回不了。”竟然是司马越,当众说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可是没有人觉得他说的有什么不对。 就连廉颇,也只是欲言又止。 范增察言观色,发现赵括表情不变,心里挣扎几番,终究还是想要表现一下,开口说道:“吾却以为,为了我军士气,张平此人,必杀之。”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范增身上,赵括微笑着,示意范增继续说下去。 “吾军之中,赵人居多。现在四国伐赵,流言四起。我军身处韩国,不能回援,士兵们思乡心切,心中不满。而这时候杀掉长平之战的始作俑者张平,多少也能对提振士气,有所帮助。也能让士兵将矛盾,转移到到采取建议的韩王身上。” 看见众人看他的样子若有所思,范增继续说道:“当然,为了避免太多伤亡,无论如何,我军不能强攻新郑..” “好了。”赵括一摆手,旁边的司马越反而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不然有些话他还说不出来。 赵括继续说道:“我军今日士气低迷,我也略有耳闻。我答应过将士要带他们回家的,也不能食言。至于张平的处理,我自有主张。” 他不再多说,而是示意众将先去各自营中安抚士兵,做好准备。 片刻以后,带着一批牲畜劳军,并前来求见赵括的田怀安发现帅帐那里,成召带着几个门客进进出出,木桶和麻布上都是红色的痕迹。 赵括从帅帐里走出来,一身血迹,脸色不善,嘴上说着:“不识好歹,真不识好歹。” 他看见田怀安,勉强露出笑容,开口说道:“让你见笑了。攻城器械已经完备,我军准备从北面攻城,你要封锁另外三面,不能跑了一个韩军,你可做得到。” 田怀安喜出望外,拍着胸脯说道:“将军放心,我立刻布置,一定不会有任何缺漏。只是..” “只是如何?”赵括问道。 “细作来报,野王城那里的韩化韩抿听说新郑被围,十分惊恐,尽数发了野王所有部队,前来救援,现在不知在何处。” “这事在我的意料之中。既然如此,明日我军会先佯攻一番,诱使韩抿前来解围。实际上我军主力会退后五里设伏,等韩抿到城下以后我军立刻进攻。新郑只要敢开城门接应韩抿,必被我军所破。” “上将军神机妙算。” “但是既然如此,你明日也必须大军攻城,不让新郑把兵力全部集中在我这里。” “上将军放心,我麾下这些部队虽然比不过勇猛的赵军,但也是这里最优秀的部队。让他们长期全力攻城,也许困难,但是坚持个两三天,还是做得到的。”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田怀安是真的下定了决心,明天全力进攻,配合赵括。 只是离开之前,他心有疑惑,趁着没人注意,下意识问向送他出营,还一瘸一拐的姚黑夫。 田怀安自然想办法要收买一些赵人,为自己提供一些信息。 刚才就有一个侍卫白非,之前收了他几块金子,于是偷偷塞了布条给他。 写着张平触怒将军,求速死,于帐内被杀。 字迹不伦不类,而且都是简化的字,但是大体看得懂意思。 但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又问向姚黑夫:“姚壮士可是受伤了?” 没想到姚黑夫狠狠看了他一眼,厉声骂道:“快些走。你们这些韩地的人,只会想着驱虎吞狼。先是让我们跟秦人打,现在又怂恿上将军让我们跟韩人打。你们怎么不自己上。没有卵蛋的东西!” 说完他竟然送也不送,转头就走。 一旁的侍卫白非笑着打个圆场:“昨天他劝诫将军速速回军救援,不要参与你们的事,挨了军棍。哎,你的金子,真是烫手,我是不敢再收了。” 田怀安心里大定,出营的时候,看见许多赵军,正喊着号子将攻城塔和云梯推向新郑的北面,心里终于安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