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医阁后山。
纣罗正默而失神的站在一石堆前,石堆前立着一块木板,木板上以血为墨,单写着一个‘霍’字。
身为霍家的儿女,她理应长跪守灵,可她这膝盖却怎么都弯不下去。
一想到自己满身非人的伤痕皆是拜霍憎霍禅恩所赐,她就恨不得将霍禅恩的尸首斩个千千万万刀!可她自小所授得的伦理,不允许她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听姑姑说,她十分敬重父亲,可霍家求子之心根深蒂固,只因为她是女儿身,便百般折磨以致身陨,如今她想在记忆中,翻找出一点点同天医阁与之相关的印象都找不到。
三年前,她失了一部分记忆,她记得疼爱自己的姑姑,记得一同长大的师兄,却记不得跟霍家有关的一点半点...
她不敢去想,此刻霍禅恩的尸骨就在面前这石堆里,若想得沉了,真担心自己会不会发起狂来,把霍禅恩的尸体刨出来鞭打个千万遍。
纣罗听到那人的脚步声愈来愈近,直到停在了自己身后。
“阁主的死,与圣女无关,圣女无需自责,”邱鸩言顿了顿,还是说出了那两个字,“节哀。”
“怎么?邱宗主这么快,就把我和天医阁之间的牵连探明白了?”纣罗冷笑了声,“自责?我为什么要自责?我巴不得血洗天医阁满门。”
邱鸩言一时语塞,便识趣的岔开了话头:“圣女不问在下,如何知晓圣女行踪吗?”
“现下整个驿馆都是你九疑天宗的人,若邱宗主不知道我的行踪,那才值得深究不是吗?”
纣罗不紧不慢,语气淡若死水,看得出来,她并不关心邱鸩言为何会出现在此。
她知道邱鸩言打着苍冥里的主意,她这副无谓的态度,并非是她胜券在握,而是现今的冥主根本就无意光复苍冥里,她和师兄此行,虽是打着苍冥里的名号,却不是为苍冥里而来。
所以在纣罗看来,邱鸩言的算盘,是打空了的,殊不知邱鸩言对这种争权夺利的事从来都没有兴趣,一丁点都没有。
闻言,他稍稍俯身作揖,解释道:“在下并非有意窥视,只是少冥主将圣女的安危托付于在下,在下需得亲护圣女左右,方能不负所托。”
“在下在下,听得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立身于江湖之中,谁不是尔虞我诈?邱宗主又何必在我面前装出一副隔世清高的模样。”
邱鸩言端着气与她对视良久,缓缓叹气,无奈开口:“你我本就殊途,圣女疑心在下的用意,在下也无话可说。”
纣罗只当他是懒得解释了,也不再搭理他,转身便走,邱鸩言喊住她——
“这么晚了,圣女不回驿馆吗?”
“……”
她不予回应,脚下的步子也未停止。
“纣罗。”
他唤了她的名字。
纣罗这才停住脚步,却亦不语。
“谢谢你救了过风。”
“……?”纣罗转过头看着他,无语,这人是不是忘了过风差点死在她手下?
月光下,邱鸩言一双丹凤眼满含柔情,将她的心声看透,笑面盈盈道:“只要性命无忧,自当心存感激。”
纣罗微怔,这江湖中,真有心性如此纯良之人吗?
她不再言语,转身即走,听得邱鸩言并未跟上来,便开口道。
“再不跟上来,只怕我救得了你挚友,却救不了你妹妹。”
闻言,邱鸩言赶紧跟了上去:“圣女是说,少冥主和款款他们有危险?”
“他们?我有这么说吗?”纣罗忍笑,“不过邱宗主倒是很了解自己的妹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