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中,贾赦正在把玩一只前朝成化年间的鸡缸杯,见贾琮昂首挺胸走进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平日里,这院里谁见到他不是点头哈腰,就连长子贾琏来昏定晨省,也是一副躬身弯腰、谄媚讨好的样子,哪像这个小畜生,屡次犯错还这般不知死活。
心中升起邪火,贾赦抄起鸡缸杯就想砸去,忽又记起买这玩意儿花了五百两银子,便又换了桌上的茶盏,猛的掷向贾琮。
好在,贾琮已警觉起来,当下往旁边一闪身,堪堪躲过了这次袭击。
不过,他还是被飞洒的茶水溅了一身。
“你还敢躲?”
贾赦见状,拍案而起,抽出一根事先备好的藤条,喝骂道:
“好个养不熟的白眼狼,那快死的老东西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三天两头往那边跑,这荣国府真就容不下你了?”
见贾赦要行家法,贾琮也不躲,掸了掸衣服上的水珠,弯腰行了一礼,清声道:“回老爷的话,儿子正要禀报此事,还请老爷听完再打也不迟。”
贾琮不卑不亢的样子,让贾赦有些迟疑,这庶子平日里闷不做声,一副畏首畏尾的样子,怎么今天却这么大胆了?
他有些好奇是什么原因让贾琮有了这些变化,便阴着脸道:“若你不说个所以然来,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呼——
贾琮松了口气,他真怕这个老东西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差人将他拖出去打个半死,那他可真就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老爷可知儿子想入徐家户籍的缘由?”
贾琮上前两步,看着贾赦。
“哼,定是那老不死的给你灌了迷魂汤,要赶去给他送终!”贾赦冷笑道。
贾琮一听就知道他不了解阴阳户继承家业的规矩,顿时多了几分信心,便将太祖定下的律例说了一遍。
“你是说,若那老东西归西,家产会被官府罚没?”贾赦听完,略显诧异。
“不错,若无人承袭户籍,徐家所有家财皆会被充公!”
“你是为了徐家家业,才想入阴阳籍?”
贾赦不由对贾琮刮目相,这小子平日里跟个闷葫芦一样,现在竟知道给自己捞好处了!
“老爷所言极是,若儿子入籍,那徐家财产便都是我的,落入官府之手难免可惜……”
贾赦惊讶过后,忽又板起脸斥骂道:“你这没眼界的小畜生,那老东西在钦天监厮混一辈子,也不过是个八品官,就算几十年不吃不喝,攒下的银子也买不起老子手里这只鸡缸杯,你打徐家的注意,真是瞎了眼!”
被骂了一顿,贾琮心里窝火,面上却一片平静,开口道:“老爷息怒,儿子自不会为几百两银子动心,不过若是上万两的话,自然要争一争……”
“上万两?”
贾赦一愣,很快嗤笑道:“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呢,钦天监八品官没有半点油水,一年俸禄撑死也不过百十两,要攒这么多银子,那老不死的得攒到下辈子去。”
“老爷恐怕不知道,我那外公极擅紫微斗数,平日里多有富贵人家寻他推算命理,预测祸福,就连京中将门勋贵,领兵出征前也时常找他测算吉凶,这些年,他老人家没少靠这个捞银子。
据儿子所知,徐家有三进宅院一处,上好水田百亩,光这便值三四千两银子,还有,回府前,外公还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让我花销,他从铜匣里取钱时,我亲眼看见里面有这么厚一叠银票,恐怕不低于百张,这便是其中之一!”
说着,贾琮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来,双手递到贾赦面前。
如果说那宅子和田产不足为让贾赦动心的话,那贾琮最后画的大饼,就让他有点坐不住了。
一把接过银票,贾赦走到窗前,迎着落日余晖仔细甄别,待确认无误后,表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你当真看到有那么多银票?”
贾赦还有些不敢相信,这一万多两银子,就算对贾府来说,也不是个小数目,更何况是个八品官。
贾琮信誓旦旦道:“儿子亲眼所见,这张银票就是外公从铜匣中随意抽出来的。”
说着,便凑过去,想拿回银票。
贾赦不动声色避开,熟练的将银票揣进袖中,正色对贾琮道:
“你外公操劳半生才攒下这份家业,着实不容易,你有这份孝心,为父很欣慰,不过兹事体大,入籍之事为父还需斟酌斟酌,看是否有两全之策……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歇着吧,此事待明日再说不迟。”
“那儿子就先告退了。”
贾琮闻言,知道事情已经成了大半,便离开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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