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打死我,再打死他,岂不干净了!”
贾政的棍子抡到半空,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颤巍巍的声音。
那夹杂着风雷之势的棍子顿在半空中,怎么都打不下去了。
贾政回头一看,贾母并王夫人,还有十几个丫鬟、小姐一齐围了过来。
贾政这一口闷气憋在心口,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干瘦的身子晃了晃,好歹没摔倒,沈亮见状,赶紧搀扶着,“父亲大人,天寒地冻,注意保暖,小心心脑血管爆了。”
贾政狠狠一推,呃——并没有推动,尴尬的要死。
贾母却无视自己儿子,径直将沈亮搂进怀里,“我滴宝玉唉,让奶奶看看,哪儿打伤着没有?”
史老太君心都要碎了,忙不迭的扒沈亮的裤子。
沈亮大窘,死命的拽着裤腰,不肯撒手。
开玩笑,这里莺莺燕燕的一大堆,还有李纨母子俩,更有贾政的七八个亲随,他可没有在大庭广众下暴露小鸟的习惯。
“让奶奶看看,别的地方伤着没事,这传宗接代的东西,可不能断了。”
沈亮扭着身子,向王夫人投去求救的目光:“祖母,真的没事,我父亲他根本没打我,就是嘴上教训我来着。”
“是不是啊?”
“是!是!是!”贾政连连称是。
贾政这个人虽然迂腐,可在孝顺方面是挑不出毛病的。
古人最重孝道,就是最混蛋的贾珍、贾赦、贾琏这起子货色,在老太君面前,没有一个敢造次的。
贾家垮台,也正是在贾母殡天以后。
如果贾母能多活个十几二十年,贾家还真不一定会倒得那么快。
检查了一通后,发现沈亮确实没有受伤,贾母和王夫人都松了一口气。
“你们都拿着棍子干嘛,想把我乖孙子打死吗?”
贾母回身,望着贾政身后明火执仗的几个男仆骂道。
当啷——当啷——
那些小厮立刻把手里的水火棍扔到地上,生怕被史老太君怪罪。
王夫人搂着沈亮,见他面色红润有光泽,不觉失声痛哭起来:“苦命的儿呀——你哥哥贾珠要是活着……”
王夫人一生的痛就是贾珠之死。
贾珠作为贾宝玉这一辈的个中翘楚,倾注了荣国府所有人的希望,贾政、王夫人那是将他当作贾府未来继承人培养的。
贾珠也不负众望,十四岁就进学考中秀才,后来娶妻李纨,生下贾兰,没想到竟然早夭。
贾政和王夫人对这个大儿子疼爱有加,中年丧子,黑发人送黑发人。
这也是为什么王夫人没有严加管教贾宝玉的原因,就是怕他步了贾珠的后尘。
听王夫人提起贾珠,旁边的李纨也忍不住放声痛哭。
贾政更是没脸没皮,心里却恨得牙痒痒。
“都怪这个宝玉!”
贾政屏退左右,只留下贾母、王夫人并家中几个丫鬟。
“母亲,此番追打宝玉,是孩儿欠妥,不过此子淫辱婢女,驱赶乳母,犯下此等伤天害理之事情,若不严加管教,恐惹出事端。”
贾母啐了一口:“你的儿子,我也不该管你打不打,我猜着你也厌烦我们娘儿们,不如我们一齐回金陵,省的碍你的眼。”
说着,史老太君拉着沈亮就要让人收拾细软、准备车马。
史老太君又对王夫人道:“你也不必哭,如今宝玉年纪小,你疼他,他将来长大,当了大官,也不一定想着你的好,你现在不管他,将来还少生口气!”
沈亮暗暗给老太君点赞。
这话说得,指桑骂槐。
果然,贾政噗通跪倒在地,不住的叩头:“母亲息怒,母亲这样说,政无立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