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洗澡，必须马上洗澡！

容井的内心中怀揣着这种坚定的意志，将温热的水倒入那个小调味碟中，然后将视线落在一旁的安棉身上。

安棉忍不住捂住脸，“必须要洗吗？”

“必须要洗！”容井表示这件事情不容置疑。

安棉却还在挣扎犹豫，“可是，我也不是不想洗澡，就是那个，你能不能不要盯着我看？”

容井抽了抽嘴角，一脸“你是不是在逗我”的表情，“你以为你现在才多大？你觉得我能看到什么？”

这难道是大小的问题吗？

安棉忍不住撇了撇嘴巴，争辩道，“你明明都不肯在我面前换衣服，却要我在你面前洗澡？你这个人不能这样的，你这个人……啊！”

容井直接把安棉给拎起来，连人带衣服放进了水里。

反正衣服也是要洗的。

“再不洗，水都要凉了。”容井冷着脸道。

安棉气鼓鼓的，整个人都委屈极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怎么能这样啊，容井怎么能这样对他啊！安棉抱住自己的膝盖，整个人忍不住沉到水里，骨碌骨碌往上吐着泡泡。

容井用手指戳了戳他，“行了，好好洗完就没事了。”

安棉抱住他的手指，气得忍不住用牙齿咬了一口。

容井只觉得有一点痒，笑出了声，“我把你丢进水里，你就这么不高兴？你猜猜我是怎么给颗粒洗澡的？”

安棉回忆着以前见过的别人洗猫的场面，回忆着那些被拎着后颈的猫的挣扎是如何无助，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难道容井也想拎着他的脖子硬洗？不不不，他又不是猫，他不讨厌洗澡的，他只是不想被容井看着。

片刻后，安棉磨磨蹭蹭地站直了身体，将脑袋从水面下冒出来，开始乖乖地揉搓着自己正穿在身上的衣服，又隔着衣服开始给自己洗澡。

“你就这样洗？”容井哭笑不得，“你把衣服脱下来啊。”

“不、我不……我不要……”安棉眼眶中一直打转着的泪水简直快淌下来了，整个人委屈唧唧的，就像是被恶霸威逼的良家妇女一样。

容井看着他这副样子，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我跟你说过了，你这个样子，真的让人很想欺负。”

“难道你现在还不是在欺负我吗！”安棉哭了，安棉真的哭了。

容井突然感觉自己仿佛真的成了一个恶霸。

“你别哭啊，”他头疼道，“我不就是要你洗个澡吗？”

安棉哭泣地控诉道，“我让你不要看着我，你却只知道逼我脱衣服！”

这还真成了逼迫良家妇女了？容井隐约觉得滑稽，又隐约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做错了。他明明之前还反省过不该不在乎安棉的意志，怎么一下子又忘了呢？都是洁癖惹的祸，一下子太急了。

容井伸出双手，将这个小调味碟给托了起来。

安棉只觉得自己的澡堂子猛地一晃悠，里面的水都差点被晃出去了，吓得连忙抓紧了澡堂子的边缘。

容井将这个小调料碟给放在了另一边的柜子上，放在比他的双眼还要稍稍高一点的地方，“行了，现在我看不到了，你可以放心了吗？”

安棉从将自己的小脑袋从边缘冒出来，看着下方的容井。

容井朝他笑了笑，便又回到之前的书桌旁，在书包中翻找出书本，开始完成今天的作业。

安棉看着他的后脑勺，稍微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容井虽然还没有和他认错，但八成已经知道错了，终于不再打算一直看着他了。

刚才真是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安棉一边在心中不断控诉着，一边却觉得自己的脸颊忍不住越来越红。

真是的，怎么可以这样啊……难道就因为他现在变得这么小了，就可以一点不在乎隐私了吗？难道两厘米的人穿着的衣服就不是衣服，就可以当着他的面随便脱下去了吗？

安棉红着脸气哼哼了一阵，又警惕地再度往下看了看，确认容井真的已经开始认真写作业。

然后安棉才松了一口气，开始慢慢解开自己上衣的扣子。

这间卧室里一下子变得十分安静，只有容井翻动书本的声音，偶尔夹杂着两声猫叫。

安棉把自己的衣服和裤子都弄了下来，认真搓洗，着重洗了洗藏污纳垢的裤脚。仔细想想，他之所以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全都是这个裤脚的错。洗，绝对要认真洗，洗得干干净净。

搞定衣服之后，安棉将两件衣服都摊在澡堂子的边缘上晾好，又开始清洗自己的身上。

容井认真书写的沙沙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但是安棉完全没有发觉。容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忍不住抬起头，默默将视线投向了这个小调味碟。

但是容井并没有去看安棉。从他现在的角度，只能看到被晾在调味碟外面的两件衣服，偶尔注意到里面有一颗小脑袋正在不断晃来晃去，看见脑袋顶上的一点儿头发丝。

看到这些，却叫容井的心情突然变得微妙了起来。

明明之前叫安棉洗澡的时候，叫安棉脱下衣服的时候，他的心态都十分纯洁，根本没有任何乱七八糟的想法，感觉上完全和逼着猫洗澡差不多。但在听从了安棉的要求之后，看到挂在调味碟外面的两件衣服，看见对方脑袋顶上的一点儿头发丝，他竟然开始莫名其妙地心猿意马了。

这不正常，太奇怪了。容井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发现脸颊居然有些热手，真是太莫名其妙了。

他的脑子里甚至冒出了一些糟糕的场景。

因为没有真正看到安棉，所以他脑子里那些糟糕的想象并不是属于眼下调味碟中的那个小家伙的，而是……属于原本的安棉的，属于正躺在医院中昏迷不醒的那具身体的，属于那个整整一年多一直占据在他心中的至高神的。

容井的喉头忍不住滚动了一下。

他突然无比明确地意识到，眼前这个又软又粘人的小家伙，与那个正躺在医院中昏迷不醒的至高神，在他的心中，其实并不是完全同等的。

虽然不管哪个安棉，都应该是安棉本人没错，但带给容井的感觉确实并不相同。

这不仅仅是因为原本的至高神更为高冷，而眼下的小家伙更加软糯粘人。不是这种性格方面的差异。实际上这两天容井一直在怀疑，会不会至高神其实从来不高冷，毕竟他对原来的至高神丝毫不了解，或许现在这个小家伙表现出的性格才是安棉真正的性格。

他之所以会觉得两者不同，或许只是因为……小家伙实在太小了，不好欺负。

是啊。容井猛然意识到，其实他每次说出“你真的很容易让人很想欺负”的时候，都怀着浓浓的不甘心。他难道是想欺负这个小家伙吗？不是啊，小家伙这么小，拿两根手指稍微揉搓一下就会直叫唤，他想欺负的是那个躺在病房里的家伙啊。

他想去揪那家伙的脸，想去抓着那家伙的胳膊，想要有更多的接触，而不是只能用手指来戳一戳眼前的小家伙。

但他的想法，又真的只有这样而已嘛？

容井忍不住再次咽了一口唾沫，深吸了一口气，脸颊越来越热。

有什么地方，似乎不太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