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夫顿时满面通红,伏地不起了。
几个御史台的官员,同他一般。
“陛下——”姜扶光跪在堂中,脊背挺直,眼中浮现了血丝,“我外家戚氏,满门忠烈,护国卫民,南荒之地,埋藏了无数戚氏儿郎的忠魂,我虽是女子,亦承戚氏忠心为国,济世仁心,为家国尽忠。”
“来人啊,”南兴帝拔高了声量,立时有两个羽林卫现身,“长公主忤逆犯上,将长公主拘禁未央殿,严加看管。”
姜扶光猛地一磕头:“陛下……”
两个羽林卫走到长公主身前,一拱手:“长公主,得罪了。”
气氛很凝重。
陛下对长公主的拘禁,是暴怒亦是保护,在没有查实新安县大坝决堤的实情前,御史台也不敢再妄加指责了。
“众卿,就没什么要说的吗?”南兴帝神色不明。
这时,工部有官员站出来,跪到殿中:“陛下,臣工部右侍郎温亦谦,自请前往新安县抗洪,治水,查实土石大坝决堤一事,请陛下恩准。”
“臣,御史台黄景州,自荐监察史,前往新安县救民、赈灾。”
“臣,大理寺左少卿,自请前往杭州,调查杭州大小官员贪脏枉法一案。”
“……”
出了大殿,羽林卫连忙放开了长公主。
姜扶光额上溢了一层薄薄的汗,强撑着积攒的力气,顿时如潮水般尽数褪去,她两腿发软,头重脚轻。
潮湿的雨风从廊外吹来,她不禁轻轻战栗起来。
“长公主,”小德子立时过来扶她,“奴婢扶着您。”
姜扶光定定神,靠着小德子的搀扶,一步一步走下长阶,突然驻足,向宫外远眺。
尤记得进宫前,她手里拿着承恩公通敌叛国的罪证。
信封被她用力攥着。
自从姬如玄对她开诚布公之后,她就知道,自己永远对他硬不下心肠,便有太多诡谲算计,可他内心却是那样真挚、纯粹、赤诚。
他已经身处地狱,却始终记得,要为那些为他而死的人报仇审冤,要救素叶城中,因他而被流放的人。
这样的姬如玄,怎能轻易就死在尔虞我诈的权谋斗争之下?
他应该活着去救自己想救的人,杀该死的人。
“碰到你这样的赌徒,”姜扶光缓缓闭上双眼,再睁眼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我认输。”
“你赢了!”
“可还高兴?”
她撑着虚软的身子起身,裸着一双足,缓缓走到桌边坐下,抬手拿起灯罩,将信封点燃,火舌卷起,信封很快就燃着了。
明亮的火光,映进她乌黑的眼底,火苗仿佛燃在她的眼底。
她掀了一个杯碟,将残余的信丢在上面。
火舌将整封信燃成了灰烬,半点残余也没有留下。
姜扶光不停在心里告诉自己,现在是质子归朝,南北两朝互相交涉,欲重新议和的关键时期,不宜多生事端。
倘若这时,将此事揭露,势必要在南朝引起一番震动,南北两朝的议和,想来也不能顺利进行。
她是为了大局。
为了大局。
思绪回笼,姜扶光听着雨声淅沥,杂乱入心,真的只是为了大局吗?
她笑了笑。
沿途离开了太极宫,进了后宫,姜扶光抖得更厉害了,额头浮现密密的虚汗,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小德子一脸惊慌:“来人,快来人啊。”
姜扶光攥住他的手,断断续续地嘱咐:“我没事……就是太累了,别惊动父皇,我睡一觉,睡一觉……”
小德子胡乱着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