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大杂院里,马三儿并不怎么受待见,打小就是胡同串子,返城以后,也没个正式的工作,整天鼓捣小买卖。
放在以后自然没什么,可是在当下,但凡没有正经工作,耍秤杆子的,都会被人们自动归入盲流的行列。
见没有人搭理,马三儿也觉得无趣,正想要起身离开,却被顾北给叫住了。
“三哥,说说,什么好买卖啊?也让我长长见识。”
突然有了听众,马三顿时来了兴致,他刚才主动和顾北搭话,也是因为大院里他们这一辈的小青年,只有顾北对他的态度最好。
别人都直接称呼他“马三儿”、“老三”,只有顾北会叫他“三哥”。
刚要说,马三儿又忍住了,神秘兮兮的看着顾北。
“小北,你要想知道,跟三哥回家,这儿人多眼杂的,说话不方便。”
“行啊!”
顾北此刻对马三儿说的好买卖兴趣大极了。
俩人说着话,便奔了后院。
“李姐,你就看着你们家小北跟马老三混一块儿,也不管管。”
等俩人刚走,正围在一起闲聊的妇女立刻将话题引到了两人身上。
在她们看来,顾北是大学生,有正式工作,跟马三儿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俩人混在一起,容易学坏了。
李素芬倒是并不在意:“没你们说的那么邪乎,老三这孩子其实不错,夏天我们家耳房漏雨,老三见着了,二话没说上去就跟着帮忙,这孩子……”
往后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受时代和观念的局限性,李素芬也同样觉得,没有正式稳定的工作,这样的人不牢靠。
后院罩房。
顾北正看着被马三儿他摊在床上的一大堆破烂货,既惊讶,又是满满的熟悉感。
“瞧见没有,这些可都是老物件儿,这叫青铜象首尊,商周的真东西,我收上来就花了小三百,前些日子有人带了个老外过来,想花五千要了,还是美子,我都没出手。”
被马三捧在手上的那个尊,顾北只是打量了一眼,心里就已经有了准谱。
只有圈口和一只耳朵是真的,其他都是做的旧。
至于顾北为什么懂这些?
谁让他前世祖祖辈辈都是干打鼓营生的呢,传到他这里,已然是第五代了。
从小,顾北的爷爷就教他各种古玩行里的规矩,知识,东西是真是假,不夸张的说,打眼前一过,他就能说出个一二三。
“三哥,您这是干上古董生意了?”
顾北装作外行的问道。
“不懂行了吧?哥们儿现在这买卖要是放在过去,那叫打鼓,真要是做起来的话,琉璃厂说不定还得有哥哥一间铺面呢。”
马三儿满脸的得意,接着又给顾北介绍起了他的这些破烂,还有这段时间的发家史。
那些东西根本没眼瞧,顾北只是大概瞧了瞧,就知道,里面没有一样真东西。
最好的也不过是近代防明的童子扑蝶双耳花瓶,不懂行的或许能蒙出去,可在顾北这行家的眼里,哪哪都不对。
至于马三儿说的好买卖,可不光是倒卖古玩,而是……
“小北,你是没瞧见,那些个老外一见着咱们的好玩意,一个个都两眼放光,根本不讲价,还什么都不懂,我说是什么时候的,他们都信,整个就一棒槌。”
呵呵!呵呵!
你这棒槌也未见圆润多少。
“三哥,照您这么说,老外让您给蒙了,也没人管?”
“谁管啊?”
马三儿又给顾北递上了一根烟,他看得出来,顾北点烟,抽烟的姿势,分明就是个老烟枪,想来平时在家里也没少偷着抽。
“甭管东西怎么样,我愿意卖,他愿意买,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到时候钱货两讫,他就算是发现了东西不对,还能来找我啊?”
顾北听着,突然发现这还真是一个不错的买卖,蒙老外的钱,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三哥,这段时间没少赚吧?”
马三闻言一怔,随即打着哈哈说道:“也就赚个嚼谷钱,跟你这大学生可比不了。”
嚼谷钱?
刚才还说收那个青铜象首尊,花了小三百呢。
要知道,这个年代正式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也不过几十块钱。
像顾北在央视,实习期间工资每个月32,转正之后能长到45,再往上就是熬资历了。
在马三儿家里待了一会儿,眼瞅着时候不早,顾北起身告辞。
“小北,有空就来家里玩。”
马三儿起身相送,到了门口,突然又把顾北给叫住了。
“等会儿,三哥送你个小玩意儿。”
说着转身进了里屋,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个画轴。
“五块钱收上来的,我找人看过,说是副老画,可就是存的不好,让耗子给嗑了,拿着玩吧!”
说完,也不管顾北要不要,直接塞到了他的手里。
古画?
借着屋里的灯光,顾北打量了一下画轴两端,看木头的颜色倒是真的有年头了,还有绫子也是老物件。
难不成还是副真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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