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她清楚的认知,她辩可辩,因为屋子里充满了她来不及处理的铁证,铁证如山。人算不如天算,圣驾夜临长信宫这种万中一的概率,偏让她赶上了。
她面白如纸,心底意识她这回是要栽了。或许早在他今夜踏进内寝的那刻,她大概就已经预感这结果,毕竟这屋里的破绽太多,压根就没法逃脱他的双眼。
朱靖视线重新落她面上,似乎是头一回认识她。
寸寸收敛面上绪,他抚膝从榻上起身,陡然喝声:“冯保!”
帝王的戾喝声,冯保便是在殿门外都听得一清二楚。
殿内殿外宫人跪了一片,冯保也几乎是心胆俱裂穿过寝殿外,深躬着脊背进了内寝。
“找人守着长信宫的宫门,别放跑一个奴才。”
冯保忍着惊惧听令,又听前方人接着下令:“速去太医院,提审给贵妃开『药』的太医!另,去太医院院判找来,再找个经验丰富的稳婆过来。”
冯保领命离开时,朱靖却转身三两步来榻前,屈膝上了榻。
文茵惊得连连向后撑缩,却没躲两下就被人直接拖挟起来。
“圣上,圣上求您饶了娘娘吧……”
于嬷嬷噗通跪下,跪爬着去求他,朱靖视若睹,拖挟了榻的人榻边,指强势入她口抠向了她喉。
文茵哇的声吐了一地黑『药』汁。
朱靖眼眸挟着霜寒,掌腹按她背部,另一毫不留的伸指她喉。
文茵被他『逼』吐了三回,直胆汁都快要吐来,对方才松开了钳制她的力道。
甫一得了自,她反『射』『性』的撑缩着后退,面容惨白,凌『乱』的乌发贴着她虚汗淋漓的脸颊,整个人轻微颤抖。
朱靖冰冷的看她,“吃的什么『药』?又是谁给的『药』?”
文茵屈膝跪下,俯首颤声, “圣上,臣妾死罪,不敢求圣上宽恕,但求圣上开恩,饶满宫的宫人们一命,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药』不是太医开的,是平里从其他『药』里偷取一些成分,拼凑而成。”
“知道『药』方?”
“知道,马钱子一钱、生南星半钱、生川乌两钱……”她清楚的说方子所用的『药』材『药』量,没有丝毫停顿,“圣上若不信,可询太医是否是这方子。”
朱靖的目光长久的落在榻,那孱弱又坚韧,姣美又聪慧的女子身上。他定定的看她,一双黑眸犹似透不进半丝光。
“『药』方是何作用?”
“……堕胎『药』。”
尽管他心里已经有些猜测,可真切听在耳中这结果时,还是怒的血涌目张。
“好,好得很。”他指骨抵额切齿低,勉强压制那瞬息的暴怒,“胎可有堕下来?”
“存放时过久『药』失效了……或许,是臣妾误为有孕。”
朱靖朝她伸,滑向她后颈拢住,紧扣住迫她仰头。
此刻她姣美的容颜没了昔的清冷疏离,泪水涟涟的她多了几分孱弱的美。
“文茵,谁给的胆子敢如此做?历朝历代,六宫上下,敢如此羞辱帝王的妃子,大概是头一个。当真是让朕刮目相看。”他屈指刮过她冰凉的面颊,忽重忽轻,“是朕平太纵容了?”
“都是臣妾的错,臣妾愿意领死……”
“领死?够领几回?朕在前朝殚精竭虑,几天几夜不合眼为抵抗朝臣压力,而呢,又在干什么?”他寒目扫过那已经被他攥烂的那页史籍,闭眸后霍的视她,“谋害皇嗣,有几条命赔?”
“圣上,圣上,不是娘娘的错,都是老奴的不是!”于嬷嬷用力磕头,“娘娘素来心底良善,连低微宫人的『性』命都会顾及几分,又岂舍得去堕自己的亲生骨血?都是老奴的错,是老奴心里怨恨圣上,这方煽『惑』娘娘去做那样的事!是老奴有罪啊!”
文茵似预感什么,猛地惊看向榻前:“嬷嬷!”
于嬷嬷老目含泪的朝文茵方向重重磕一头,“都是老奴的错,娘娘不必为老奴隐瞒担罪了。老奴感谢娘娘恩泽,所有恩唯有来生再报了——”
早在于嬷嬷朝她含泪磕头时,文茵就瞳仁疾速收缩,那种极致的恐惧让她爆强大的爆发力,竟挣开了面前人对她的钳制,疯似的朝榻下冲去。
在她下榻的那瞬,于嬷嬷起身就要朝旁侧墙壁猛撞过去,她尖叫的冲上前,连臂重重擦上高几边角也不顾,终于在对方撞上去前人死死拖拽住。
她惊怕的从后面抱着嬷嬷的腰,指拽的近乎痉挛,后知后觉了好一会才猛一抽噎,如孩子般伏她背上大哭起来。
“不要嬷嬷,就只有了啊,别留一人……”她又满目泪光的转过脸,泪挂双颊的看着他,“圣上,此事确是不对,要是见那岚才人惨状在心有余悸,唯恐来也会遭遇她那般境地,所……才此下策。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方辜负了圣上而做如此荒唐举。望圣上莫计较这一回,后断不敢如此。”
说着,又抱着嬷嬷呜呜哭起来。
朱靖坐在榻看她失声痛哭,像个失而复得的孩子般紧紧抱着那嬷嬷不放,不指骨抵额『揉』着,闭了闭眸。
冯保带着太医院的院判及稳婆过来时,内寝只有诡异的平静。
于嬷嬷声收拾着殿内狼藉,圣上与贵妃则一人临窗坐着,一人则躺在榻。
“给贵妃把脉。”朱靖指了下榻,甚绪道。
那院判依言过去,坐在榻前的座椅上,伸三指搭在探帷幔的细腕上。
半刻钟后他收了指,趋步至桌前对圣上低语一番。
朱靖示意他检查桌上摊放的『药』渣,那院判仔细查看过后,确定是那堕胎『药』疑。
他沉了沉眸,示意院判去外头候着,而后让那稳婆去榻给贵妃检查。
等稳婆检查完后报了结果,他往榻方向扫了眼,而后撑案起身,大步走了内寝。
“开些调养月事的汤『药』,每按时送来。”朱靖沉声道,“记得后但凡是贵妃用『药』,都太医院来煎熬,半钱『药』都不要落长信宫这里。”
那院判应下。
“过后再记得开些调理肠胃的『药』,她那『药』太猛,对内脏有损。”
朱靖说着,目光转向冯保,“审的如何?”
冯保回道:“那太医开的『药』并题,确是那安神汤疑。”
朱靖侧过脸朝内寝方向看了眼,“让人贵妃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仔仔细细搜个遍。还有,让人守好长信宫,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准踏半步。”
语罢,他抬步离开。
纵是因她此番并非有孕而只是月事推迟,而让他胸口攒着的怒意稍散,可也并不代表此事就能这般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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