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茵一个激灵回了神。
“圣上……”
她跪在榻间,抬眸凝视着他的方向,唇瓣微颤。
朱靖要踏出去的步子一顿。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侧过头来。
文茵赤足下了榻,缓步朝他走来。她停步在他身后半步处,手指在身侧蜷缩几息后,就慢慢抬起,拽住他的衣袖慢力往后拉。
他的目光由她清莹姣美的面庞上,落到了她拽扯在他衣袖上的柔白手指上。须臾,他由着她的力道朝后收了步子,重新放下毡帘。
“圣上提起从前,臣妾一时情难自控……”她苦笑一声,语声艰涩:“圣上难道连这点反应时间都不给臣妾?”
她此刻软化的迹象明显让朱靖的眸光也随之缓和起来。
“是朕不好,是朕心急了。”
他抬手去抚她的脸,她却咬唇将脸冷冷扭过一旁。
朱靖怔忪,随即面上的沉抑之气稍散。比之从前她或是虚与委蛇的服从,或是虚情假意的婉拒,此刻她这副清高倔拗跟他置气的模样,反倒更让他来的顺心。起码说明,她试着在他面前卸下伪装,试着去改善他们的关系。
“朕向你赔个不是。”他嗓音低沉,指尖压了压她唇:“松开罢,再咬下去又该渗血了。”
皓齿松了唇,文茵却依旧是偏过脸,不与他正视。
“上次圣上拂袖而去,臣妾惶恐了很久,今日圣上过来,臣妾是想好好服侍的,可……大概是臣妾对床帏之事总是过于紧张,因而常常忙中出错,扫了圣上的兴。可是,换做从前,圣上总是体谅,从未有过一次如今日这般逼迫臣妾。”
他低叹:“贵妃,朕并非想逼迫你,只是想要你一个明确态度。”
她唇边掠过一丝隐忍的苦涩:“您什么都有了,还要来剥夺臣妾什么呢?臣妾自元平九年起,就什么都没了……所剩的就唯有那么点自尊清高。若是您非得要臣妾变成那等放荡秽行的□□之妇,恕臣妾死也做不到。”
他皱眉:“朕并非这个意思。朕是希望你能放开对朕的成见,莫再对朕虚与委蛇。”
文茵看着墙边案上的宫灯,怔怔的看着,慢垂了眼。
“臣妾,的确是埋怨圣上的……”
听着声音不对,朱靖心中一动,抬手捏了她下巴转了她脸过来。
“茵茵……”
她眼睫落下,脸庞上尽是湿湿凉凉的泪,“可谁的心也不是铁石做的,圣上待臣妾的好,臣妾焉能感受不到?况臣妾又无依无靠的,在这宫里唯一能仰仗的,也就……”
说未说得完,她就难忍哽咽。她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纤瘦的身子隐忍的微微发颤。
他叹息一声。
俯身抄了她腿弯将她拦腰抱起,他几步走向床榻,将她放置榻间。
“你今个受累了,好好歇着罢。”
文茵泪眼看他:“臣妾会想通的。”
他给她拉过衾被,温声安抚:“歇着罢,其他的事来日再说。”
站直了身,朱靖捞过氅衣披上,大步走出了暖阁。
暖阁外,慑于圣上的雷霆之怒,众宫人都无声跪在当处。
朱靖叫他们起来,目光朝旁扫向了于嬷嬷。
“传旨,于嬷嬷多年尽心尽力伺候贵妃,劳苦功高,现特赏金五十两,贡缎两匹,珠宝一盒,人参、鹿茸各一盒。”
于嬷嬷忍住惊疑,忙跪下谢恩。
朱靖亲自上前扶起她,“你是贵妃奶嬷嬷,是贵妃仰仗信任之人,平日除了在起居上要对贵妃多加照料,在有些事情上嬷嬷也要注意多加引导她。”
于嬷嬷被他所扶的那两臂发僵的如石柱子,脑中却在疯似的运转着,竭力思索他话里究竟是什么意思。
“贵妃入宫前那会,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朱靖随手整了下氅衣,温和对于嬷嬷道:“因为当时入宫仓促了些,所以有些事情,文家太太应是没来得及教。”
于嬷嬷的脸刷的下白了又僵。
朱靖低叹:“贵妃在些事情上想佐了,你作为她奶嬷嬷,应不时劝导将她引导回来。省得如今日这般,朕与她皆东猜西疑,生了误会,反倒不美。”
等朱靖带着人离开,于嬷嬷让其他人在外头守着,她自己强自镇定的端着水盆进了暖阁。
文茵从床榻上坐起来,打量于嬷嬷惶惶不定的模样,问:“他刚在外面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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