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药师深觉不妥,匆匆进入大厅,见到韩擒虎,正不知是否该将此事禀明,只听得外间传来喝斥之声。
家人进来禀报,说有一名男子闯入府内,强要拜见“大王”。
韩擒虎问道:“甚么大王?”
那家人神情失措,勉强答道:“那人神志不清,胡言乱语,小的也没听清楚他说的是甚么大王。”
李药师看那家人神色,知道他明明听见甚么,只是不肯说,心下更不自在。
又听得外间一阵吵杂,原来那闯入府内要见“大王”的男子,已然气绝。
他的亲人前来领尸,多方陪罪,说这人已昏迷三日,今天突然挺身而起,奔到韩府扰嚷,请大人莫要深究,云云。
韩擒虎命人赐赠银两,让那男子的亲人将他妥善安葬。
然后转向李氏兄弟问道:“适才你们进来,没有看见大队车驾吗?”
李药师大为不安,只惶然叫了一声:“舅舅!”
韩擒虎淡然一笑:“今日这队车驾,已是第三起了。”
他仰天轻叹一声:“生为上柱国,死作阎罗王,于愿亦足矣。”
当下韩擒虎召集子弟,将列祖列宗的遗训再谆谆告诫一番。
他特别提起自己的父亲韩雄。
韩雄年轻时,即与隋文帝独孤皇后之父独孤信志趣相投,过从甚密,两人曾经连手为西魏、北周防御东方。
北周初期,权臣宇文护专擅朝政,嫉忌功臣。
独孤信遭宇文护猜疑,因而被害;韩雄则懂得明哲保身之道,遂以寿终。
李药师将舅舅这番话谨记在心,日后功成身退,安享天年,颇有外祖父韩雄遗风。
当晚韩擒虎端坐榻上,夤夜无疾而终。
此时是隋文帝开皇十二年十一月,韩擒虎享年五十五岁。
韩、李两家子弟原本都以韩擒虎马首是瞻,如今突然失却重心,人人难免惶恐。
直等到韩狩虎、韩洪虎自前线返家奔丧,诸子弟才稍觉安心。
皇帝敕赠韩擒虎为申国公,并以韩擒虎的长子韩世鄂嗣袭新义郡公的爵位,次子韩世郢嗣袭寿光县公的爵位;又诏命杨素主持奠祭,韩擒虎的丧礼备极哀荣。
韩擒虎去世之后,韩、李两家都没有尊长在京,杨素对两家子弟格外照顾,韩世鄂兄弟便与杨府愈走愈近。
李药师却知道杨素并不似表面上那般慈和,他虽与杨府保持往来,内心却是谨慎戒惧。
在长孙晟外御突厥的计划中,韩擒虎本占有重要地位。
杨坚使用攻心之策,处心积虑地令突厥愈来愈畏惧韩擒虎。
谁知韩擒虎竟溘然薨逝,大隋攻伐突厥的大业,竟因此而延宕数年。
开皇十四年夏天,关内诸州大旱,春粟得不到夏雨灌溉,纷纷枯萎。
旱象至秋季仍未稍缓,关内已无粮可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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