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该做个了断了。 触手断开,空中飞溅团团血花。 衈祭怒目圆睁,他道:“蠢女人,你们几个都别想走!” 触手又重新生出,她抬眼望去,这触手的方向,是……是夭夭他们! 她扭头看向夭夭,他还差几步之遥就可以出去了。 少女眉头紧锁,飞快的念起法诀,瞬移术。 一眨眼的功夫,她已然拦在了夭夭他们面前,顾不上其他,从怀中拿出一张符篆,指尖甩出。 “破!” 符篆生效,化为一道屏障隔开触手。 “夭夭,快走,这符篆只能坚持一刻!” 她扭头对着夭夭吼道。 “蹦”的一声,屏障破开了。 “……” 好家伙,说一刻就一刻。 不过一刻足以了。 衈祭看着在自己眼皮底下逃跑的夭夭,咬牙切齿地盯着她,恶狠狠道:“是、你、逼、我、的。”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膨胀,原本绿色的皮肤变得更甚,大地都开始晃动。 她心下骇然,蹙眉喝道:“你在干什么?” 衈祭冷笑着:“当然是启动阵眼了,等会你送出去的那两个人就会粉身碎骨。” 她拔剑指着他:“你别想!” 地动山摇,她脚下踉跄,站都站不稳了,手中还是紧紧握住剑柄。 源源不断的灵力注入其中,她屏息凝神。 白色光芒越来越亮,大地也开始缓缓下陷。 少女一双柔和的鹿眼布满了杀意。 “剑二,破空!” 她举剑而起,木剑发出湛湛白光,剑势凌厉,直冲衈祭面门。 长剑划破他的胸膛,正往外簌簌流着血水,像开了闸的水渠那般。 衈祭嘴角勾起:“没用的,在我流血流完之前,你们就已经死了。” 他是由血祭炼化出来的邪物,身上的血可以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往外冒的血流了少女一身,她月白裙摆似盛开的血鸢尾花。 “谁说我是要等你血流尽了?” 少女莞尔一笑,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 桑木剑上全是血,不仅有衈祭的,还有她的。 她方才刻意划破手掌,就是为了等这一刻。 木剑上闪烁着符文,连同着少女身上都开始有符文溢出。 玉清降服万灵真决。 师父教她的。 本意是以心感化万物,她现在,要拿来同这邪物同归于尽了。 不让这邪物出去害人,也算是心系苍生安危了,不算违背师父创立此决的初衷。 衈祭只觉得动弹不得,不可置信地望向眼前的少女。 她用自己做阵眼,以血作符。 简直比他还疯! 长剑还在深入,柏穗安大笑起来:“拿你这被金素仪费尽心思养出来的邪物玉石俱焚,我赚了。” 山崩地裂,他无法再继续行动了,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为何?就为了救那个孩子?” 她流血过多,无力道:“你这怪物当然不会懂,何为正确何为错,她姐姐救过我,我自然要把她弟弟完完整整的送回去。” 长剑全部没入他体内,大地分割成两半,她没有一丝犹豫地,带着衈祭坠入无尽深渊。 她放心了,这样他们就安全了。 可闭上眼的前一秒,少女眼角流出一滴眼泪,随着风儿连同她的人一齐吞没了。 那是愧疚的眼泪。 她对不起师兄,师父,司无渊。 大地停止晃动,满目皆疮痍,荒芜得让人感觉这甚至无人来过。 除了荒草萋萋中,那突兀显眼的艳丽血迹。 · 夭夭逃出来了,它是灵兽,是不会哭的,可不知为何,它眼睛涩涩的,有晶莹的液体掉落。 它漫无目的地往前跑,它得再快一点,再快一点,这样小主人就会开心了。 婳城城西颜香坊。 这是它的目的地。 可是好累,它不停地跑着,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自己,不能停! 它不知跑了多久,白天已成了夜色。 云破月出,它在看见婳城城门口时,激动地跑得更快了。 它进入城内,满街灯火璀璨,来来往往的路人侧目瞧它,很是新奇。 夭夭只是往前一直跑,走过尘世喧嚣,转入了那条小巷。 颜香坊到了。 它够不着门环,只能笨拙地蹦起来,拿脑袋撞击着,一下又一下。 直到头都磕破了也无人来开门。 它想说话,可害怕有人经过把它当妖怪抓走。 复而继续撞门,后来它都开始眼冒金星。 夭夭觉得,这绝对是它当灵兽以来,最苦的一天。 它心一横,使劲蹦哒起来,往门上重重一撞。 “宕”的一声。 门开了。 这一声响也引来了坊内的人,玉熙神情灰冷,朝着门口而来。 夭夭再也忍不住了,大吼道:“谁是玉熙?玉熙快出来!” 玉熙的步伐戛然而止,这……这小兽怎么会说话? 他有些害怕,不敢再靠近了。 夭夭继续喊道:“你弟弟要死啦!还不快点出来!” 玉适! 玉熙闻言,顾不上其他的跑向夭夭,蹲下身来哽咽着说:“我弟弟在哪儿?” 夭夭摇了摇身子:“就在这锁灵囊中,你只需要念一句,灵通自开,就可解开它了。” 玉熙连忙去解它身上的锁灵囊,手都在颤抖,她解下囊袋,虔诚地念起口诀:“灵通自开。” 锁灵囊中缓缓发出白光,半晌,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出现,躺在了地面上。 “玉适,玉适。” 玉熙哭丧着脸喊他,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心。 “他瘴气入体,又从高处摔下,快送他去就医。”夭夭有气无力地说。 玉熙止住泪水,艰难地抱起玉适,朝着里面喊道:“浅墨,快出来,找到我弟弟了。” 在屋内已经歇息的浅墨听到这个好消息,囫囵地穿上外衣,稍作整理就出来了。 浅墨连忙跑向她,欣喜若狂:“太好了,”她望向玉熙怀中的玉适,“看样子受伤的不轻,快,我们快带他去医馆。” 玉熙拦住她:“我带玉适去就医,麻烦你帮忙照顾一下它。”她手指向地面。 浅墨低头看向地面,那儿不知何时躺了一只小兽,已经昏迷了。 她瞧着小兽银蓝绒毛上沾上了尘土和鲜血,不由得一阵心疼。 缓缓蹲下身抱起了它,义正言辞承诺道:“你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它的!” 玉熙点点头,没再耽搁地带玉适出门前去医馆了。 · “那个贱女人竟然选择坠崖!” 金素仪表情狰狞,将满桌子的书简扫落在地,弄出巨大的声响。 金玉楼内的其他人大气不敢出,生怕引火上身。 她指甲狠狠嵌入掌心,这贱女人和玉竹一个德行,为了什么大道,什么苍生,竟然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冷眼瞧着一地的书简,她又恢复了原来温婉娇媚的模样,声音玩味:“去,把那贱女人的尸首给我找到。” “小的这就去。” 把她的辛苦炼成的宝贝弄坏了,就得拿她自己来赔。 金素仪想,还没试过用修士做杀人的傀儡呢。 若是她们这种一辈子惩奸除恶,心怀正义的修士,死后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怪物。 那可真是贻笑大方。 思及此,她猝然仰头大笑起来,笑声尖锐刺耳。 · 断崖边荒凉寂寥。 黑沉沉的夜,晚风飒飒,风中似乎能嗅到血的腥味。 断崖之下,是无边的黑暗。 可这黑暗之中,隐隐约约透出湛湛银光。 白衣少女悬浮在低空中,距离地面不过寥寥几寸,银光来源处正是她胸前的平安锁。 暗红的血液渗入发黑的土地,地面之下,衈祭至死都没有闭上眼睛,眼神讶然地盯着上方的少女。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幕。 他本以为,自己和这个倔强的少女,要永远埋藏在山崖之下,再无天日。 可她却没有。 他亲眼所见,少女在跌落到地面的前一刻,一股巨大的光芒笼罩住了她,那样强大的气息,让人胆寒。 光是一眼,就足够铭记终生。 原来,并非人人都如他那般,让人厌恶。 他是害人的怪物,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实则坚韧的少女,是位人人敬仰的修士。 若他能选择做好人该多好。 他不想死,这是他死前,最后的叹息。 “夭夭,快跑!” 柏穗安猛地惊醒,大口大口地往外呼气,额头上挂着米粒大的汗珠。 她还活着。 她讶异地看向四周,自己正被一法阵笼罩着,低头瞧着发光的平安锁。 是因这锁她才活下来的? 思绪万千,她蓦然想起了之前玉竹前辈曾经说过,要保管好此锁,这是个宝贝。 少女染血的手掌攥紧平安锁。 是司无渊,是司无渊救了她。 她之前在小松居,还有今日在被唤醒,都是他,是他在帮自己。 她鼻头发酸,委屈道:“司无渊,你在吗?” 一片寂静。 少女却还在自顾自说道:“我过得好辛苦,好想你和师兄他们。” “那个破玉竹前辈不知道在哪儿惹的情债,害我差点丢了小命。” “对了,我还得帮他养夭夭,夭夭是个吞金兽,为了让它吃饱,我每天都起早贪黑。” “你们过得好吗?盈盈和师兄有没有成婚啊?” 她一股脑儿地吐槽完,对着平安锁甜甜一笑,说了最后一句: “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