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不是担心有什么大事。”
胡中略有些惆怅,苦涩道:
“我胡家几代人研习天文历算,到老夫这一代,人丁凋零,唯一一个男丁还遭此不幸,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若是胡家血脉到我这断绝,家学无人继承,日后到了九泉之下,也难面对祖宗。”
下人们目光黯淡下来,虽说胡中被陛下如此礼遇,可他到底年纪大了,谁也不知道他究竟还有多少日子,若是哪天他突然离世,这胡府的荣耀也就烟消云散。
府中没了得力之人顶门立户,搞不好就是分崩离析的下场,他们这些下人的命运,恐怕就像无根浮萍一般,只能随波逐流了。
薛元皓看了柳氏一眼,见妻子点头,便上前说了自己的看法:
“老师,世侄虽说有脑疾,可并不是天生的,起码他的身体还是很正常的,依学生之见,世侄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不如找媒人相看个好人家的闺女,延续香火还是可以的。”
“这倒是没错,承安长得比瑞儿还要高大英俊,若是肯多给些聘礼,讨个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没问题。”柳氏也附和道。
自从住进胡府,薛家三口才知道胡府的底蕴。
先不说那满书房的藏书,就是胡中名下的几个田庄,每年的进项都在二百两银子以上。
再加上胡中任上多年的积蓄,恐怕再攒个几千两银子也没问题,有这么多银子打底,有的是人家肯把女儿卖到胡家!
胡中看了孙子一眼,担忧道:“我何曾没想过这个问题,可承安这个样子,若是讨了媳妇儿,也不知道能不能守住家业。”
“爷爷,您放心吧,有我在,咱们胡家败不了!”
胡萦儿站出来,气鼓鼓说道。
“师公,我认为,给世兄娶妻,最重要的是人品,只要能相夫教子,也不必拘泥要什么千金小姐。
依我之见,越是大户人家小姐就越是难伺候,要真娶个千金小姐,她仗着有娘家撑腰,恐怕对世兄好不到哪去。
我觉得吧,还不如娶个大字不识的村姑,能照顾好世兄吃穿就很好了,日后再给胡家添丁进口,有我和我爹帮着教导,总能将胡家的底蕴传承下去。”
薛瑞却发表了不同意见。
薛氏夫妇想的,胡家也算大户人家,又如此富庶,就算胡承安是个痴儿,只要肯多给些聘礼,娶个门第略低些的女子为妻,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也算是给胡府挽回点颜面。
而薛瑞考虑的却不是脸面的问题,而是在想给胡承安娶妻后,可能面发生的一系列问题。
比如说,胡承安娶妻后,胡中又离世,这偌大的家业就要由胡承安继承,但他因智力问题,家中大权只能由妻子掌控,万一她娘家人觊觎胡家财产,到时候里外勾结把胡家掏空,那岂非引狼入室?
再说了,胡承安智力有问题,时间长了,这心高气傲的千金小姐难免会厌弃,万一她耐不住寂寞,红杏出墙,那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薛瑞说的比较委婉,不过胡中却想到了这方面问题,不由点头道:
“是这个道理,给承安娶亲,必须找个老实本分的,能延续香火才是正理,门当户对那都是些虚名,不重要。”
“这倒也是。”
薛元皓反应过来,跟柳氏也表示赞同。
胡中看向薛氏夫妇,对柳氏道:“承安的婚事,少不得你这个姨操心,依我看,找个相貌好些的,家中没有男丁的,父母也是本分人,这就够了。”
胡中想的更周到些,没有男丁的老实人家,可以最大程度避免里外勾结,相当于加了一道保险。
“老师放心,这事包在我跟瑞儿他娘身上,要是顺利的话,明年这时候,您就能抱上孙子了。”
薛元皓笑着道。
“能抱上孙子,我可真得多活几年才行,哈哈。”
压在心头多年的大事有了着落,也算是一喜,胡中自然很高兴,对胡萦儿挥挥手:
“今日是个好日子,你去取些银钱来,每人都有赏。”
柳氏却笑着道:“我们一家在府中叨扰数日,今日瑞儿他爹又得了官身,这赏钱便由我来发吧。”
说完,对身后招招手,就见苏苏端着一个托盘过来,里面全是包着的红纸的碎银红包。
“呵呵,到底是当过家的,萦儿就没想到这个问题,既然你都准备好了,那就你来发吧。”
胡中没有拒绝,也就一点散碎银子,跟官身相比的话,根本不算什么。
这话让胡萦儿脸色一红,她先前听到消息时光顾着高兴去了,都没意识到柳氏找她借剪刀做什么,现在她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剪银子!
这次柳氏出手十分大方,红包最少的都有五钱银子,像胡有桐、瑾儿这等得用的下人,柳氏更是包了一两银子的大红包,这都快抵得上府中最高的月例了。
拿到红包后,一众下人十分高兴,连连给薛氏夫妇道谢。
薛瑞粗略算了下,刚才母亲发出去不下二十两银子,看来父亲还是去兑了陈镒那张银票,才换来了现银。
“对了,叔白的官服和印信在马车里,快去取了来,让叔白换上试试,看合不合身。”
等发完赏钱,胡中记起这事,忙让人去取。
“这,这不好吧。”
薛元皓连连摆手,还没上任就穿着官服显摆,是不是有点太嘚瑟了?
“爹,您就换上试试吧,我可是跟监正说了,您后天就要去钦天监当值,现在不试试官服合不合身,到时候后可没时间改。”薛瑞提醒道。
“既然这样,那我就试试吧。”
薛元皓没有再推辞,官服不是量身定做,很多都需要改尺寸,要是官服大小不合身,穿上去难免有损官威。
等薛元皓换了官服过来,众人不禁眼前一亮。
薛元皓长的本就仪表堂堂,身量也算是中上等,虽说是八品官的绿袍,可穿在他身上,气质一下就威严了不少。
“不错,这官服还算合身。”
胡中不由赞道。
看着丈夫穿上官服的样子,柳氏略有些失神,口中喃喃道:
“如今夫君得了官身,明日就回家去,我看谁还敢小瞧咱们!”
“咳,说什么呢!”
薛元皓听了有些尴尬,压低声音提醒道。
柳氏突然反应过来,这还有外人在场,忙转移话题道:
“我看着这腰身稍微松了点,等会回屋再改改,这样看起来才英挺。”
“行了,厨房应该备好了菜吧,今日难得高兴,我要跟叔白小酌几杯!”
这话不是对胡萦儿说的,可周围几人都看向她,仿佛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胡萦儿看了看众人,最终无奈道:
“爷爷的热痹症刚好些,薛世叔也才大病初愈,既是小酌几杯,那我得数着才行。”
“依你,依你!”
胡中憋了一个多月,一直惦记着那坛被雪藏的秋露白,此时孙女答应他能小酌几杯,他哪还会有怨言。
酒足饭饱,薛家三口才回屋,商量起回薛府分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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