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得不让他怀疑,陈二虎三人死亡事件,是否也跟他或多或少有些关联。
既然产生怀疑,薛瑞自然想让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是以才阻止陈有德草草定论。
“坊正,要不咱们还是报官吧,这一下死了三个人,万一是什么心狠手辣的江洋大盗所为,那咱们街坊邻居可就危险了。”
听薛瑞这么一说,有人开始动摇了,毕竟是三条人命,最好让官府仵作来验下尸,看看究竟是死于自杀还是他杀,这样本坊居住的百姓都能放心些。
“是啊,反正又不是咱们杀的,还怕报官吗?”
其他惹也开始起哄,让陈有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见民意不可违,陈有德只好招来一个后生,对其道:“你速速进城去,到顺天府报官,就说咱们坊又出了三条人命,请推官大人前来查看。”
按理说,城外正西坊这片区域,属于宛平县管辖范围,报官自然要先去县衙,不用惊动顺天府。
上次猪市口发生命案时,陈有德也被叶茂勋传唤过。
虽说陈有德没提供什么有效线索,但临走前,叶茂勋曾再三叮嘱,若是坊内再出现类似案件,一定要让人去推官厅报案。
陈有德派人去请叶推官,也算是合情合理。
没过多久,叶茂勋就骑马赶到,随他一同前来的还有四个捕快和仵作。
到了现场,天已经微亮。
叶茂勋查看了死者后,让仵作当场验尸,他自己则开始询问案发经过。
乔十八将发现经过说了后,叶茂勋又问众人:“还有谁能提供有效线索吗?”
众人闻言,齐刷刷看向薛瑞。
薛瑞没跟叶茂勋打过照面,不过听刘晋说他还算平易近人,便上前道:“学生薛瑞,有案情禀明。”
薛瑞!
听到这个名字,不但叶茂勋猛然扭头看来,就连辅助仵作验尸是两个捕快也同时抬头看向人群。
天色朦胧,再加上人多,叶茂勋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人群中的薛瑞。
此时他走出来,叶茂勋立刻认出,这少年正是被自己列为猪市口命案嫌疑人!
叶推官宦海沉浮多年,练就了一副波澜不惊的心性,在一瞬间的惊讶后,很快就收敛起表情,问道:“你有何要说的?”
“大人,学生于四更初时,曾听到一声短促的叫声,虽没听的太真切,但这极有可能是死者临死前发出的呼救。”
“这么说,你觉得死者是他杀?”
叶茂勋表情微微有些惊讶,薛瑞的回答,跟他的猜想完全背道而驰。
薛瑞点点头:“大人,先前坊正认为死者是畏罪自杀,学生却不这么认为,这三人看似上吊而亡,但这周围没有垫脚的东西,而且老槐树上枝干上,也没有攀爬折断树枝的痕迹,学生由此判断,此三人是被人杀害后,才吊在树上的,是以,学生才劝说坊正去报官,请大人来查明真相!”
“你倒是心思缜密。”
叶茂勋查看槐树后,确实没有攀爬痕迹,便走到仵作面前,低声问:“有没有看出什么,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
仵作恰好验完其中一具尸体,回道:“大人,确实是他杀,而且,这作案手法和猪市口命案如出一辙,死者都是因外力击碎喉管窒息而亡,在下觉得,凶手之所以将尸体布置成上吊的模样,可能是想掩人耳目。”
听到这个消息,叶茂勋心中一惊,随即感觉脑子有些混乱。
一个月前的猪市口命案,他经过多方调查,认为这起命案和薛瑞有很大关联,但一直找不到直接证据,所以只能暂时搁置。
老槐树街这桩命案,凶手杀人手法跟猪市口那桩完全一样,可以判断这两桩命案是同一凶手所为。
让叶茂勋疑惑的是,被认为是猪市口命案案犯的薛瑞,现在却劝说陈有德去报官,还主动站出来提示他这是一起凶杀案,这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通。
“莫非我错怪他了?”
叶茂勋实在想不通,若薛瑞真是凶手的话,这么做究竟有何目的。
老捕快罗庄心中有些猜测,上前跟叶茂勋耳语道:“大人,会不会是他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他故意站出来提醒大人,会不会是想洗脱自己的嫌疑?
先前有桩案子案犯就是这么做的,害的咱们费了好大功夫才查清真相,不如咱们将这小子拘押回去,细细审问。”
“不妥!”
叶茂勋断然否决这个提议。
薛瑞最近做下的几件事,叶茂勋自然有所耳闻。
如今薛瑞在京中名声鹊起,虽说还没多少人认识他,可京城已流传起了他的传说。
要是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将他拘押,恐怕会在京城引起很大的风波,说不定他还会因此被误认为奸党。
罗庄看了眼地下尸体,问道:“大人,眼下这桩命案该如何处置?”
“先将尸首带回衙门,再传唤最近跟死者三人接触过的人问询,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有用线索。”叶茂勋想了想,吩咐道。
“是。”
罗庄拱手听令,找人帮忙运送尸体。
叶茂勋转身走到薛瑞面前,温言道:“不错,仵作已验明,这正是一起凶杀案,而且案发时间跟你所说相差无几,可惜的是,凶手手尾干净,没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你若是有什么新发现,务必第一时间告知本官。”
“学生谨记。”
薛瑞忙拱手道。
而后,叶茂勋等人就带着三具尸体回了推官厅。
送走叶推官,陈有德长舒了一口气,挥手让百姓散去。
转头看了眼薛瑞,陈有德冷笑着道:“这凶手或许就藏在周围,你自求多福吧,本坊正可护不了你喽。”
薛瑞敢站出来,就是为了揪出凶手,自然不怕报复,见陈有德威胁自己,他笑着回道:“这就不劳坊正费心,我们今天就搬进城里去住,可比这破地方安全多了,告辞!”
“你……”
陈有德被呛的没话说,望着薛瑞离去的方向咬牙半天,这才甩着袖子离去。
回家将此事说了一遍,薛元皓夫妇神色大变,苏苏也被吓得不轻。
这老槐树街口离自家不过几十步,每天进出都要经过,先不说那死人的地方多晦气,光那不知藏身何处的凶手,都够让他们提心吊胆了。
“要不这样吧,我去跟师公说一声,咱们去他府上暂住几日,这样安全些。”
先前薛瑞出面时,就意识到了危险性,是以心中早已想好了对策。
薛元皓有点难为情,迟疑道:“咱们一家子人去老师府上叨扰,会不会有点不合适?”
“现租房子肯定来不及,咱们又不能回家去,只能事且从权了,幸好,咱家收了不少礼品,到时候挑些好的给师公和世兄世妹,这样不就合适了?”
柳氏觉得这个提议很好,不停点头:“是这个道理,你师公没少为咱家操心,他老人家身子一直不好,等会我挑些上好的人参何首乌给他补身子,再选几匹时兴的料子给你世兄世妹做衣裳,也算是咱家的一点心意。”
“那我现在就去跟师公商量,娘,你跟苏苏把家中细软都收拾一下,不值钱的全都扔掉,等我下值就去雇马车来搬家。”
薛瑞交代完毕,见时间不早,就去钦天监上值。
最近城防严密了许多,估计是怕瓦剌人乔装混进城中制造混乱,入城时,城门守卫官兵不但要验看身贴路引,还要搜身查看是否带有兵器,入城的速度慢了不少。
“让开让开!”
排队等待搜检时,城门内突然冲出一队官兵,将等待入城的百姓驱赶至一旁。
而后,就有一名身形高大,顶盔掼甲的将军骑马飞奔出城。
在他身后,还紧跟着百十名骑士,持鞭抽打靠近的百姓,看起来排场极大。
“呸,败军之将,还有脸耀武扬威。”
人群中,有个老者拍了拍刚才被推倒时沾了灰尘的长衫,冲着这支骑兵离去的方向悄悄啐了一口。
薛瑞离的比较近,见老丈认识这将军,便凑过去小声问道:“老丈,你知道这是哪位将军?”
老者看了他一眼,不屑道:“那不就是石亨么,阳和口战败,主将都战死了,就他独自逃回京来,不知朝廷怎么想的,竟又让他做了将军。”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石亨!
薛瑞大惊,忙踮脚望去,可惜这支骑兵早已远去,只在路上留下了滚滚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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