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赋税吃紧,那边郓州强占湖泊,这边济州也挡不住强要加租。众乡亲日渐不是这个被追了地租,就是那个又被抢了鱼,或再有人被禁了茶叶。宋江不时联络官府,多方周全其事。然官差之所为,势如一张糟烂成千疮百孔的网,又哪里护得过来。
一日,宋江正在县衙当值,忽然张顺跑来大叫:“宋江哥哥,大事不好,今日郓州府衙来了许多公差,圈地围湖,驱赶渔民,定要将梁山泊收归郓州府,打鱼舟运均需允准,多交杂税,否则所得钱物全数没收。小二哥哥不依,与他们打了起来,几十个差役被打得鼻青脸肿,都折了回去,只怕难以善罢干休。郓城县差役也去东溪村逼税,不交也是要抢,晁盖哥哥打伤其中差役一条腿,还扔进了湖里,半天才捞了上来,差一点淹死。晁盖哥哥发话让众弟兄们一块商议。”
宋江暗暗叫苦。郓州府众多衙役来寻衅,只怕来者不善,小二打伤多人,定然难以平息。晁盖伤了本县差役,立时便要应对,不觉大感棘手。
晁盖已然将弟兄们叫齐,看宋江赶到,点点头道:“宋江兄弟,你从前说得也对,我为保正,也知朝廷府库之难。然而无论郓州官府、济州官府,都是欺压过甚,让人难以维持生计,百姓更难。今日我与小二分别打了郓州、济州的官差,他们绝不会轻易算完,哼,让父老乡亲随便被拿捏,我等还不认。今日就索性反了官府,不再听他们罗唣。”
宋江想想反对官府势必凶险无比,但其步步紧逼,实是没有了退路,委曲求全又不合众家兄弟脾性。晁盖哥哥生性义薄云天,又是大哥,向来为兄弟们推重,自是说一不二,雷厉风行。于是道:“我听大哥吩咐。”
晁盖笑笑:“我素知你家我那叔父平日管教甚严,知道要杀官造反骂也骂死了你。我们起事,暂时不算你一个,依然在官衙里做你的押司,上下打探消息,左右周全其事。”
宋江脸色一红,心想兄弟们行危踏险,自己哪里好独自苟且,道:“宋江家里无妨。似这等要杀官造反之事,不是留在县衙可以帮上忙的,定然要随哥哥起事。”
晁盖哈哈一笑,道:“我家兄弟起事以图生计为名,立除恶霸旗号,不滋扰乡民,只反贪官污吏,不反朝廷。当地的差役、官兵来强收、强征我们就打,不来也不招惹。”
宋江道:“大宋开国,太祖即令‘榜商税则例于务门’,则例极明,必须陈列出来张贴于税务、官署的墙壁之上;且‘许被告人径诣尚书省越诉’,税制极严,不合规矩收税了可以到尚书省越级上告。如今乱设名目,强取豪夺,实是乱了朝纲,没了法度,我们便只反官府,求天道公允,也尽力保全名声,不张声势,尽量不招朝廷即刻过来征剿。为求安全僻静,最好进湖占了东边的梁山各个山头安下营寨,官军来时,能暂避一时。”
众家弟兄齐声赞同,宋江又不禁苦笑:“那地方却不甚大,用兵也不是长久之计,但总算离官兵有个一箭之地。”
梁山,时属寿张县所辖,本名良山,以西汉梁孝王游猎于此得名,其地势西南高东北低,由七脉八峰群组而成。此山虽然不甚高大,但山势险峻,其间道路崎岖、沟壑纵横、怪石嶙峋,自来为齐魏间兵家必争之地。更加重要的是唐宋时黄河多次溃决,滚滚河水倾泻到梁山脚下,与古巨野泽相连而成,外有周边八百里港汊纵横,内里梁山孤悬其中,更是山水交错。日常陌生人无向导不识水道便靠不近山,即便有指引上得山来,也只有一条道路上得主峰虎头峰。那一条道自北麓的后寨,须穿越青龙山、狗头山、分军岭,曲折回旋,越过黑风口,其中黑风口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这梁山既有无限断头港陌,又有许多绝径林峦,的确是造反的好去处。
于是晁盖、宋江率领众家弟兄起事,不复听官府号令。围湖驱船,占领梁山泊,在虎头峰顶设下聚义大厅,峰下不远设号令台,方圆近里,高十数丈,共由四部组成,主台为三层,用栈桥与周围三个望台相连接,东台为巨锣亭,西台为大鼓亭,南台为望台,设信号灯、标志旗、响箭,时刻警戒;在黑风口西狗头山梁设下左军寨、东面平山顶上设下右军寨,在入口山道中间设两道关隘,屏障军事。
宋江等进入梁山各个山头安营扎寨后,每日将出产对外公平买卖,不时为周围各县农商小户出头。周围乡民日渐依附,渐渐聚起了三五百人,一日比一日势大,一日比一日嚣张,一日比一日快活,官府却是日益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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