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叹口气道:“章惇大人与司马光大人执着国事,章惇果敢坚毅,司马光严谨周全,都是当世不可或缺之才。两人闹到不可开交,真是令人好生抱憾。”
卢俊义为难说道:“司马相爷去世,天下哀痛,人人凭吊,咱这师姑爷爷竟然要将其开坟鞭尸,如若非绍圣皇帝阻拦,便真的做了。他的好名声只怕不好维护。”
宋江缓缓站起身,蹙眉道“章惇要将司马光鞭尸,确是辱没天地惹怒鬼神之事。”慢慢走到了阮小五跟前,阮小五正低头专心雕刻着孩模。孩模原是起于唐宋瓦当的小儿泥术玩艺,因自宋时始行印刷术而更盛于一时,大人们也常常热衷其事。
宋江提脚尖往小五肘间一点,运掌如刀,在小五手腕处一切,小五促不及防,孩模便自手中滑落。宋江脚尖已然落了,接了孩模一挑,垂手已接在手。小五抬头望宋江一乐,心道宋江哥哥好兴致,淡兴正浓却与我开玩笑。
宋江忽地起手将小二半干胶泥孩模往地上摔得四裂八瓣。小二脸色一红,腾地站起身,急道:“及时雨哥哥,您何故摔了我孩模?”小五孩模自泥料便精挑细选,制作期间更是小心呵护,一旦被摔,便如心肝被揪了一样。
今日摔孩模的若不是宋江或晁盖,换作其他人等,小五立时便要发作,今日即便是宋江,小五依然眼睛直直望着,满腹不解,定是要个明白。
宋江抓着他的手,朗声道:“众家弟兄都知我和小五要好,可突然无端坏了他最心爱的东西,就难怪人家无名火起,气愤异常。在座除了我和晁大哥,换了第三个人小五可能就要打架。再远一点,如果再不是我们自己兄弟,杀人的心可能都要有了。”
宋江说完松了小五的手道:“司马大人虽说品行无妨,偏就一倔到底,阻拦新法最为卖力,不但将新法说得一无是处,废止更是毫无商量余地,就连章大人处心积虑自西夏所收失地,司马大人都要将之割让送了去,辜负许多人忠心与身功,章大人当时便提议者可斩。后来说是欲将司马相爷鞭尸,也是因此恚怒失矩。那司马光做人做事勤勉有加、清廉非常,名重当朝,当年更有哲宗皇帝力阻其事,这种有辱朝廷斯文、徒增自己罪愆、大宋笑料的事情,想来章惇应该不会真做。这件事举国争执最多,天下多有不愤,今日宋江藉小五孩模一说,望平复众家弟兄心中之疑心中之怨。就可惜了小五兄弟孩模!”
小五涕笑皆非,“呜呜”道:“我的孩模——”。众弟兄却都笑了起来,心道:“原来众家大臣们争得死去活来,也是为心目中最好的玩艺。”只见宋江自衣兜中掏出一个黑黢黢暗红色孩模,蛇吞蛙阳刻图案,脉络清晰如古藤盘结,栩栩如生,递了给小五:“哥哥赔你一个最好的孩模。”小五喜滋滋接下,嘴里却说:“摔一个应该赔俩,不然心都疼死了,却哪里补去?”
宋江再向晁盖拱拱手道:“晁盖哥哥,刚才您说王安石是奸相,该是大有误会。我在外听说关于新法事体颇多,说来听听?”
晁盖微笑颔首示意:“宋江兄弟在衙门当差,见多识广,弟兄们对新法多有纳罕之处,就请多说道说道。”
宋江得晁盖示下,清清嗓子,朗声道:“王荆公无论变改新法成功与否,与司马丞相反对新法一样,其为人、为官、处世,都是高行亮走,忠贞无私,并不该因是否支持新法有所不同。大宋朝廷施行新法,并非因王安石而起,早有范仲淹庆历新政于前。新法之于当世之政,犹水之于鱼,食之于民,不可或离,否则也不会前有范文正公,后有王安石、章惇、蔡京前赴后继,更有神宗、哲宗皇帝曾经力挺,便是当今道君皇帝也是热衷于此,曾强留章惇主持新法,只是章惇不喜道君皇帝,坚辞而去,不得已启用蔡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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