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闹中取静的酒肆客人并不多,店内的布置简洁而雅致,几张木质方桌和长凳随意地摆放着,墙壁上挂着一些字画。 “吾今虽是守门兵,但尽忠职守是我们铁家的家风,何况如今的皇帝值得我铁头卖命!”铁头有着坚定的信仰,目光十分坦诚地道。 张强感受到铁头的那份忠心,便话锋一转:“提到皇帝,此行恐怕是有凶险!” 在说出此话的时候,他盯着铁头的反应,深知这位下属有着一颗纯正的忠君爱国之心。 “这怎么可能?”铁头伸手正想要端起酒杯,不由得大为震惊地瞪起眼睛道。 张强仿佛已经看穿一切,慢吞吞地将酒送到嘴边:“你还是太年轻了!陛下刚登基便整顿盐政打击高价盐,看到京城很多百姓家破人亡便整治高利贷产业,朝廷财政有困难亦是开征富人税,此次打击江南那帮大户又不知得罪多少人。即便是当朝天子,那些人家里养着死士,没准啥事都干得出来!” 以前是皇权神授,但华夏经历了这么多朝代,普通百姓或许仍旧迷信,但很多官绅其实已经是不屑一顾了。 若不是自宋以来,朝廷重文轻武导致谋反很难得到强有力的武力支持,却不知还得经受着多少动荡。 “你错了!”铁头将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显得十分自信地大声道。 张强将送到嘴边的酒杯停下,顿时不解地抬头道:“我哪里错了?” “帝爱万民,天下万民便忠君,甘为手足,甘为耳目,亦为利刃!不论是京城的权贵,还是江南的那帮不遵政令的宵小,却是不可能翻得起半片浪花!”铁头的眼睛在墙边油灯的照映下,显得异常清彻地道。 帝爱万民,天下万民便忠君? 张强嘀咕着这一句话,将酒杯已经彻底放下,用手慢慢撕下一片刚刚烤好的鱿鱼干细细咀嚼起来。 由于生活在底层的缘故,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弘治帝深得人心,亦是他所认为最有人格魅力的皇帝。 三皇五帝已经久远,但想必亦是差不多如此。 现在京城百姓谈及弘治皇帝总是眉飞色舞,还有烤鱼风靡至今,甚至不断有人担心着皇帝的子嗣,无不证明如今的帝王是大明王朝最得人心的帝王。 当今皇帝的种种举措无疑是爱民为子,但万民未尝不是默默拥护帝王呢? “对了,刚刚得到一则消息,昨晚有人到都察院劫走了一名死囚!”张强美美地喝了一口酒,便突然分享一个最新消息道。 铁头的眉头不由地蹙起,便好奇地打听道:“谁?” “原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边镛!”张强又将一块鱿鱼干放进嘴里咀嚼。 边镛是举人出身,结果慢慢坐到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的高位,这里有着他擅于政治投机的一面,但跟他结党离不开关系。 在程壎的事件中,结果被王越所识破,他正是都察院的内鬼。 原本边镛是要被处斩,但王越想要通过边镛查出真正的幕后主使,反倒一直将人关在了死牢之中。 只是谁能想到,这股潜藏在京城的神秘力量竟然再度进手,现在将关在死牢中的边镛救出,那么幕后主使自然是无从查起了。 与其说这帮人是在救边镛,倒不如说这帮神秘力量在保护着他们的首脑。 铁头的脸上浮起青筋,表情显得十分狰狞地道:“边镛这种罪大恶极的人竟然被人从死牢中救出,这都是什么世道!” “世道原本一直如此,我早说咱们的皇帝处境不佳!你就别再纠结什么侍女的事,没准咱们今晚喝过酒后,明日我都得准备一套白衣服了呢!”张强反倒看得很开,又是酌了一杯酒进行打趣道。 铁头在这个时候脑子闪过一抹灵光,却是突然自信地道:“边镛?我……想到了!” “你想到什么了?”张强顾不上倒酒,对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充满疑惑地道。 铁头不再说话,当即便起身离开。 “铁头,这是你自己要走的,咱们说好要轮流做东,下次你得请回我!”张强将手中的酒壶放下,显得十分认真地强调道。 铁头的脚步不减,径直走出了酒肆,整个人心中涌起一阵兴奋。只是刚走几步,他敏锐地注意到身后有两个健壮的男子从刚刚的店里跟了出来。 夜色如墨,月隐星稀,北京城的街巷静谧而深邃。 一个年轻人步履匆匆,穿行于幽暗的街巷之间,其身影在微弱的灯光中若隐若现。他,感受到了背后的阵阵寒意,眼中掠过一丝警觉。 好在,从酒肆的那个巷子出来,便是行人和灯火较多的大街。 虽然他明显感觉到那两个男子尾随自己,但只要回到东直门,那么这两个歹徒怎么都不敢在东直门前动手。 近了! 铁头跟那两个人保持着较远的距离,而东直门已经进入眼帘,心里不由得涌起一股窃喜。 结果,一辆马车自黑暗处驶了过来。马蹄声碎,车轮滚滚,这辆高大的马车竟然是停在铁头的面前。 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坐在马车前对铁头似笑非笑,语气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铁小旗,相府有请!” “敢问如此称呼?却不知是哪座相府?”铁头借对方手中灯笼所散出的灯光打量来人,显得十分认真地询问道。 管家将灯笼高举而起,显得十分自豪地道:“鄙人称白,你可称我为白管事,相府自然是咱们刘府!” 因皇帝在南巡前将张升提升为东阁大学士,所以现在大明朝廷的相府有五座之多。只是论地位和声望,自然是他家老爷刘吉,而刘府亦是时下最有权势的府邸。 在两人说话间,后面一直尾随的两个健硕的男子已经来到近处,但并没有下一步的行动。 “好!”铁头并不傻,当即便满口答应道。 人家前面和后面都安排护卫,又亲自在这里截下自己,而且打着堂堂相府的旗号,自己不去亦得去。 因刘吉是京城人士的缘故,其实在京城的关系网很深,甚至自己的一些族人在京城的衙门担任低等职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