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看似赚了一成,果然反而赔了一成。偏偏这个事情还没有完,而今刘掌柜以告罄为借口,谁都不知道刘掌柜明天又整出什么幺蛾子。
反观那一张米票,而今皇家米店的米粮充足,不仅不需要担心涨价的问题,而且还可以大大方方地换到足额的精米。
在想明白这个事情后,他第一时间跑回去找那个眉间长着一颗痣的青年,但那个青年已经将手中的米票高价转手。
时间来到七月底,京城的“米荒”变得更加严重了。
虽然北直隶组织百姓灭蝗,但顶多是减少和挽回一点损失,根本不可能避免今年秋粮歉收的结果。
至于运河的堵塞问题比想象中要复杂,黄河原本就是一头不可驯服的水兽,在夏季反而更加的反复无常。
河道总督衙门想着让黄河按它改道的方向重新规划新河道,结果洪水暴涨之后,竟然又奔向了另一个方向。
河道总督衙门越是想要尽快疏通京杭大运河,越是想向黄河借来适量的黄河水,却是越容易忙中出错。
其实这个事情并不能全都责怪河道总督衙门,治理黄河和疏通京杭大运河原本都是两件极度困难的事情,而今偏偏要求河道总督衙门一并做好。
只是不管什么原因,由于南边的粮食和货物不能北上,而今年北方秋粮歉收已经成定局,令京城的米价轻松突破了百文大关。
至于可以轻松从皇家米行换到精米的米票,一些精明人发现有利可图后,却是纷纷做起二贩子,而米票的价格自然是水涨船高。
养心殿,檀香袅袅。
“臣愧对陛下隆恩,请陛下治罪!”身穿一品官服的户部尚书李嗣来到殿中,显得恭恭敬敬地跪下道。
他是广东广州府人士,由于年少勤奋好学,加上天资聪慧,刚刚二十出头便已经金榜题名,初授南京户部主事。
虽然他在朝中没有靠山,但凭借自己的算术天赋,加上做事勤勉且稳重,花费三十年的时间终于爬到户部尚书的位置。
现在遇到明君弘治,让他这位户部尚书如鱼得水,这些年将户部打理得井井有条,更是让帝国蒸蒸日上。
却是不承想,自己最终还是出事了,而今可能是身家性命都不保。
朱祐樘居高临下打理跪在地上的李嗣,却是将手中的奏疏放了下去:“你怎么能……能让朕如此失望!”
“臣罪该万死!”李嗣已经知晓奏疏的内容,又是自责地认罪道。
朱祐樘的眼睛闪过一抹失望,但最终还是念及君臣的情分:“既然事情已经传开,朕亦不能保你了!伱将米票推广计划办妥后,上呈《弘治财政新例》,便上疏引咎请辞吧!”
米票推广计划,其实是很早以前就已经制定的方案。
粮食,这才是农耕社会的最大财富,而不是那些白银的死物,华夏的社会财富亦不该被白银卷走。
由于朝廷全国清丈田亩,导致大量原本被大地主所持有的粮食,正在慢慢地流入大明朝廷的手中。
加上在全国清丈田亩期间,很多大地主被迫进行追缴米粮,所以现在大量的粮食其实被大明朝廷所掌控。
现在朝廷掌握着大量的米粮,那么便拥有天然的重新议价权,对白银自然可以轻视,甚至直接无视。
就像后世的中东,他们便给世人上了很好的一课。由于他们拥有储量最多的石油,在美国的引导之下,最后连黄金都失效,世界各国只能拿着美元前来交易。
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说过:“谁控制了石油,就控制了所有国家;谁控制了粮食,就控制了人类;谁控制了货币,就控制了全球经济。”
现在粮食在大明朝廷这里,那么完全可以跟白银好好地打一仗,从而彻底动摇本不该属于白银的货币地位。
其实襄城侯那帮人并不知晓,京城此次之所以这么容易出现粮食抢购潮,主要还是北方大量的粮食已经被朝廷所掌握。
“臣领旨谢恩!”李嗣已经知道是这已经算是好结果,显得失意地表态道。
朱祐樘想到李嗣这些年的种种,亦是释放善意地道:“在你致仕后,你的大儿子会进入都察院出任搜查官。你的二儿子既然想要经商,如今便修书让他运米从海路北上,想必能够赚上不少,以后将来吕宋开放采矿权亦可给他一个!”
“臣叩谢陛下隆恩!”李嗣没有想到朱祐樘竟然还能如此重恩于他,此时亦是忍不住泪水在眼眶里面打转道。
朱祐樘看着这些年确实劳心劳力的李嗣,亦是感情流露地道:“李卿,咱们君臣四载,亦是多得你替朕操劳财事。今你虽犯错,但当顾及身体,朕望若干年还要君臣重聚!”
“臣领旨!”李嗣的眼泪已经忍不住落下,显得真情流露地道。
若是有得选择,他必定会好好教育好自己的儿子,亦管好自己的家奴,更是要打造好的家风。
只是现在一切都无法挽回,而他将要离开这个欣欣向荣的朝廷,亦是远离这位百年雄才大略的君主。
朱祐樘叹息一声,轻轻地抬手让李嗣退下。
刘瑾看到李嗣离开,最终忍不住道:“陛下,早前的最高会议结束后,您便说朝廷恐有争斗。而今李尚书在这个时候被实证弹劾,这事情亦是太巧了,奴婢认为有人是要扳倒李尚书好扶自己的人上去!”
广东商会会长黄裕本是京城的粤商之首,在遭到朝廷整顿金融后,最终还是选择返回广东从事金融业。
虽然初时还能合法经营,但品尝过高利贷的暴利后,最终还是选择重操旧业,通过高利贷来牟取暴利。
只是东窗事发,虽然找上何乔新帮助洗脱,但反倒成为何乔新倒台的因素之一。
原本黄裕是要被治罪,但李嗣最终还是被牵连其中,他的二儿子竟然借助李嗣的身份,最终帮着黄裕逃到了海上。
现在这件旧事被广东御史捅了上来,而且有证据和口供,加上李嗣偏偏还收了黄裕家人的礼,致使这个事情几乎是铁案。
“不管是不是朝廷争斗,现在只能这样处置!”朱祐樘看着已经证据确凿的奏疏,却是态度坚定地道。
其实他知道这便是朝廷争斗所致,定然是有人特意针对自己这位户部尚书。只是自己不能因为偏爱,便没有底线地包庇,不然只会出现严嵩这种臣子。
尽管自己从来不期待自己的臣子是既清廉又能干,但亦不会允许作奸犯科,李嗣当初选择包庇罪犯黄裕,自己亦是只能忍痛割爱了。
刘瑾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显得十分敬佩地道:“陛下贤明!”
八月一日,户部正式颁布《弘治货币新例》。
有鉴于京城米价的持续上涨,而今皇家米行的粮食充足,故而布票可到皇家钱庄兑换米票,一张布票可换八十斤精米。
“我没有看错吧,怎么可能?”
“若按这个折价,米价压根没涨啊!”
“我早说皇家心里装着百姓,又怎么可能看着咱们吃高价米,呜呜……”
……
京城的百姓在看到最新的告示,得知自己手里的布票能够换成米票,顿时是感动得无以复加,更是直接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