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瑾上前熟练地取鱼,而后将这一条漂亮的鲤鱼丢进旁边的清水盆中:“陛下,这一尾真是又肥又漂亮!”
每条鱼都是独一无二,虽然朱祐樘明知道刘瑾这是在拍马屁,但自己钓的鱼怎么看都很顺利,所以对这种马屁反倒很受用。
万安的胡须雪白,此刻老脸显现着一种由里到外的愉悦,正慢吞吞地吃着香喷喷的烤鱼。
原本他想要陪朱祐樘一起钓鱼,为此特意在家里改造的鱼池练习了很长时间,但终究人老眼睛不好使了,且他并不具备朱祐樘的钓鱼技术。
每每看到朱祐樘的“抓口”一抓一个准以为很容易,但真正轮到自己在这里实操的时候,才意识到前面这位年轻的帝王并不简单。
成化帝在自己眼里其实亦是一个年轻人,但跟着这位更年轻的帝王相比,却有一种眼前这种年轻帝王更稳重的感觉。
“当初得知采珠船屡屡遇劫被烧,朕一度想要重整神电卫,将神电卫几个高层将领进行撤换。只是从此次的战报来看,朕当时的想法简直是盲目冲动,所幸没有做出伤害良将之事!”朱祐樘将鱼竿放到一边,显得有感而发地道。
刚刚南洋方面传来了最新的军情,神电卫按计划顺利拿下横山关隘,一直悬着的心亦是放了下来。
虽然大明王朝的实力完全碾压于黎朝,但手里的牌无论多么漂亮,亦需要牌手小心谨慎,更要赢得主持牌局赢得漂漂亮亮。
现在神电卫顺利拿下横山关隘,可以说是迈出胜利的第一步。
“陛下,您是谋而后动的性子,当时恐怕仅仅只是一个念头罢了。咱们顺利夺下横山关隘,便将整个安南黎朝一分为二,西南那边是不是要大举进军升龙城了?”万安急忙停下手中的筷子,显得好奇地询问。
朱祐樘端起旁边的茶杯,轻轻地摇头道:“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现在该着急的是黎朝,在神电卫夺下横山关隘后,王越和汪直应该是选择先缓一缓,朕此前亦叮嘱他们两个了!”
“陛下派神电卫夺下横山关隘,阻止黎仁孝的军队北归,不正是咱们总攻的最好时机吗?”万安将嘴里的鱼肉咽下,显得十分困惑的模样。
朱祐樘吹了吹茶中的热茶,却是卖起关子道:“你现在什么都别乱猜,总攻的时刻还没到,咱们等着西南的结果便是了!”
虽然一些事情早已经向王越和汪直进行了交代,但自己终究是居于万里之外的京城,具体的执行还需要依仗他们随机应变。
至于神电卫夺取横山关隘后,事情会不会按着他们第二步计划般演变,这个事情既要看汪直和王越,亦要看老天站在哪一边了。
“老臣遵命!”万安微微苦笑,便是恭敬地施礼。
朱祐樘喝了一口茶水,便是好奇地询问:“封丘县河堤偷工减料一事,你怎么看呢?”
“若按着以前的处理流程,这种地方小官员捕风捉影的事情,应……应当不进行深究!”万安的双手放在膝盖上,显得小心翼翼地回应。
朱祐樘的手继续端着茶盏,显得饶有兴致地道:“你应该知道朕并不想做糊涂皇帝,所以你是怎么样票拟的呢?”
“此次检举之人终究仅是小小的九品主薄,虽然不可不信,但亦不能轻信!老臣以为当派遣工部都水司员外郎下去核实,不知陛下以为如何?”万安说出自己票拟的人选。
朱祐樘将杯中剩下的茶水饮尽,眉头微微蹙起:“都水司郎中刘禹柊今在何处?”
刘柊禹主持参治岛大明城的修建有功,在督造的过程中能够灵活变通,故而还朝不久便被朱祐樘亲自提拔为水都司郎中。
“陛下,刘柊禹今在山东负责疏浚河道,而漕运关乎国本,不宜将他调离处理这件捕风捉影之事!”万安心知朱祐樘的属意人选是刘柊禹,便认真地规劝。
朱祐樘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却是知道万安的处置更加合理,而今秋粮要南上,现在保证运河通畅才是重中之重。
其实他一度想要推动海运,但其实并不是自己想改便能改的,毕竟运输还涉及到征粮和存粮等问题,而漕运的运转已经变得十分成熟了。
朱祐樘将鱼竿重新甩出,面对渐渐转凉的天气,却是知晓自己垂钩的时光即将结束,而这个冬天恐怕要将更多的时间花费在创造帝王继承人上了。
京城准备迎接冬天,而中南半岛还是透着一种闷热。
黎仁孝犯了轻敌的错误,面对疯狂想要复国的占军还有从旁协助且深不可测的明军,只好退进广南城。
广南城其实是占城王都,在十几年前便被黎思诚亲率大军攻陷。
只是黎朝人的做法十分的野蛮,他们在占据一块地盘后,当即对当地的百姓进行屠杀和驱逐,而后将他们的国民迁居至此。
占城王都的地理环境十分优越,而这座王城拥有高耸的城墙,故而得到黎朝内部大家族的青睐,其中最具实力的便是阮氏家族。
阮金是广南处的御经略使,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胖子,虽然个子不高且身体并不结实,但仗着家势爬到这个显赫的位置上。
面对退回来的大军,阮金当即调度粮食,将黎仁孝的军队安顿在广南城的东北角,同时通报了北边最新的军情。
虽然他在得知消息后,亦是派遣广南驻军前往横山关隘,但面对那一道宛如天险的横山关隘,却是只能无功而返。
黎仁孝是黎思诚的心腹大将,接受阮金的邀请,在酒桌显得信心十足地道:“不过区区数百人,明日我便派麾下大将夺回横山关隘!”
“黎将军,横山关隘之事无须着急!”阮金亲自给黎仁孝倒酒,却是微微一笑。
黎仁孝端起酒杯,顿时感到困惑:“为何?”
“您先喝这杯酒!”阮金笑而不言,却是轻轻地抬手道。
黎仁孝当即一饮而尽,突然莞尔一笑地道:“你这是怕本将军不管广南,确实是本将军失言了!不过你大可放心,本将军当会先行击溃占城和明朝的联军,到时再从横山关……”
只是说着说着,他的脑袋嗡嗡作响,顿时有了一种眩晕的感觉,而后显得惊骇地抬头望向对面的阮金。
“黎将军,伱中了软骨散,现在哪都去不了了!”阮金从腰间抽出自己的匕首,显得微微一笑地道。
黎仁孝发现阮金似乎是要谋害自己,显得满脸难以置信地道:“阮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黎思诚妄想跟天朝为敌,这是他的取死之道,我阮氏一族可不会跟他陪葬!”阮金从凳子站了起来,眼睛闪过一抹杀意地表态。
黎仁孝发现自己此刻已经浑身无力,现在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却是不愤地质问:“你早前不是这样说的,是不是明朝许给了你莫大的好处!”
“你猜得没错,但你准备受死吧!”阮金绕到黎仁孝的身后,便是扬起手中的匕首。
黎仁孝感受到身后的杀机,当即便急忙许诺道:“大明能给的,我们黎氏亦能给,你别受他们蛊惑!”
“你们给不了!”阮金轻轻地摇头。
黎仁孝此刻已经绵软无力,但还是不甘地询问:“是什么?我们黎氏怎么可能给不了?”
“南越王!”阮金在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手中的匕首狠狠地扎下,当即溅起了一道火热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