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华父子并不知晓,一场浩劫已经悄然降临到他们头上。
五月的京城雨水骤然变多,昏暗的天空夹带滚滚乌云似乎要摧毁这座古城,黄豆大的雨滴打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中。
雨水到了中央的宫殿群明显变得柔和,特别落在太液池的湖面中,不论声势如何浩大,结果都遇到了以柔克刚。
湖畔的听潮阁已经将近完工,雨滴打在不远处那座新殿光滑的琉璃瓦上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声响,雨水悄无声息地汇集到瓦渠从屋檐落下。
养心殿的光线受到了一些影响,只是相较于外面的狂风暴雨,这里宛如是一处温暖的港湾般。
身穿常服的朱祐樘跟往常一般坐在案前办公,看着两京十三省新近所发生形形色色的事情,亦是不由得微微蹙起眉头。
选秀女的事情明明都快要结束了,结果仍旧有御史上疏没事找事。
只是这便是大明的特色,这些御史言官固然可以替自己盯着那些重臣,像当年大同将士战死两千亦是大同巡按捅出来的,但大多时候其实都是唯恐天下不乱。
朱祐樘看到江西巡抚李昂联同江西巡按御史的抚按会本当即愣了愣神,却是没有想到王华竟然犯了经济作风问题,遭到抚按一起弹劾克扣兵饷。
虽然涉及的金额并不大,但这一项可是重罪。
“陛下,关于王华克扣兵饷一事,江西按察使司同样有两位官员上奏!”刘瑾知道朱祐樘一直重视南赣,当即便将同类的两份奏疏送上道。
朱祐樘淡淡地望了一眼,便将手中的奏疏直接叠放在上面道:“先送到内阁吧!”
自从正式改元后,他在奏疏的保密性上做了一些文章,不仅要求文书房将重要的奏疏直接送到自己这里,而且直接取消了副本制度。
在自己没有正式看过奏疏后,理论上奏疏是不会公开的。只有自己处理完毕奏疏,或者将奏疏交到内阁票拟,官员才有机会传到外界。
朱祐樘虽然觉得王华不至于犯这种经济错误,但终究对人对事不能过于主观,故而还是选择听取内阁的意见。
其实这是高明帝王的一贯做法!遇到摇摆不定的决策可以先由内阁票拟,若内阁票拟意见跟自己所想的一致,自然可以跟内阁一起共同面对。
“遵命!”刘瑾不再多言,当即将那三份奏疏归到送往内阁的奏疏道。
朱祐樘想到王华至今都还没有战果,心里亦是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了人。
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南赣的问题不容轻视。若是发展海运还好一些,一旦继续维持内陆交通,那么赣南地区的稳定关乎广东的繁荣。
虽然广东现在得到私自开海的红利,但广东的手工业仍旧过于薄弱,丝绸、陶瓷和茶叶等要依仗东南。
正是如此,他对南赣的问题一直都十分重视,绝对不允许南赣的流寇影响广东和东南的经济运输线。
即便现在流寇才刚刚形成气候,但他亦是十分坚决地扑灭。
当然,想要避免像原先历史那种规模的流寇出现,其实需要朝廷真正着手解决当地底层百姓的生计问题。
傍晚时分,雨晴了。
朱祐樘跟以往那般乘坐龙辇返回紫禁城,张永随行伴驾。
太监十三豹轮番值守,其实皇宫最不缺的便是太监,他们十三位掌军太监主要还是过来向朱祐樘汇报军营的情况,毕竟他们其实是军营的代持人。
神盾营现在的装备已经齐全,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操练,战力早已经超出十二营一大截,面对其他营的挑战每次都能让对方铩羽而归。
“汪直当年十六,奴婢今年已经将近二十了,奴婢定不让陛下失望!”
“神机营现在的京军的精锐,但亦是陛下的脸面,朕对你只有一个要求!”
在刚刚起驾之时,朱祐樘跟张永便有了对话。
“奴婢洗耳恭听!”张永早已经将朱祐樘当成自己的精神寄托般,当即十分郑重地随行表态道。
西苑门和西华门只有短短的数十米距离,每逢皇驾从这里经过,朱骥总会亲自带着锦衣校尉严守外围。
今日自然不例外,仍旧是亲自替朱祐樘戒备,眼睛充满着敬意。
朱祐樘对自己作为皇帝的定位有深刻的认识,便认真地告诫道:“为将者,凡骄必败!汝练的是兵,朕练的是将,朕要的是有勇有谋的汪直!此行不求你能大胜而归,但要进退有度,攻守有章法!”
之所以后面那个朝代有满分的牌面最后被人打得丢盔弃甲,主要还是将领虽然忠于朝廷,但却是无勇无谋的废材。
宣府和大同在王越和汪直的执掌下能够无恙,甚至还在事败的前一年带兵援助延绥取得大捷,正是他们是有勇有谋的优秀将领。
反观许宁和蔡新虽然事事听从文官,但实质是无勇无谋之徒。即便大同的将士再能打,亦经不过他们这般送死,贪功冒进而最近进入别人的伏击圈。
正是有了这個惨重的教训,他希望选用的将领是有思想的领导者,而不是许宁和蔡新那种只懂得捧文官臭脚的废物。
“陛下如此圣明,奴婢只愿能长侍陛下,定不负陛下所望!”张永感受到朱祐樘的那份期许,当即郑重地表态道。
雨后的紫禁城像是经过清洗了般,连同空气都变得清新。
御驾从西华门进来,便沿着宫道而行。
青月一袭青衣站在仁寿宫外,亭亭玉立,手里端着一个檀木盒子,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微笑,显得美艳而自然大方。
每日固定的路线,每日差不多的时点,故而现在朱祐樘的行踪并不算秘密。
青月那双好看的手捧着檀木盒子,对经过的朱祐樘盈盈施礼道:“奴婢青月恭迎陛下回宫!”
“跟上吧!”朱祐樘注意到她手中的檀木盒子,便淡淡地说道。
由于太后总派青月跟朱祐樘联络,以致二人接触的时间有所增多,甚至知晓青月竟然是出身官宦之家,只不过是庶出的长女。
朱祐樘对这个身上充满智慧且好看的女人颇有好感,但亦是仅此而已。
“是!”青月又是盈盈一礼,便乖巧地跟着队伍一起前往乾清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