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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大风起兮,兴益之宗

新任兵部尚书张蓥的眼睛微亮,亦是主动参与进来道:“历年采珠多有伤亡,疍户时有动荡。今有如此利器,想必地方可安,乃大明福也!”

“陛下有经天纬地之才,气吞山河之志,又能造器恩泽万民,臣愿侍奉陛下万万年!”徐琼看到这个新来的抢自己的马屁精的头衔,当即急忙站出来表态道。

礼部左侍郎刘健等六部侍郎原本还听得津津有味,但看到这两个人站出来后,发现画风突变,却成了抢马屁大型社死现场。

“潜水钟乃朕偶梦之所得,是否能有奇效,还得看此次采珠的成效!”朱祐樘对这个窃取后世的创意并没有沾沾自喜,显得十分谦虚地道。

其实他知道发明潜水钟,对疍户而言还是治标不治本,真正想要解决他们困境还得发展人工养殖珍珠产业。

朱祐樘意识到自己将话题扯远了,便结束话题道:“此事便议到这里!今日将你们叫过来,朕是想要议一议盐事和耽罗岛的事情。特别两淮的盐田,王越已经清丈完毕,隐田数目触目惊心。朕跟诸位在朝,然地方之事易被不法官员蒙蔽,以防止今后再现盐田被隐匿之事,朕想要制定一个防微杜渐的章程,不知诸位爱卿可有良方?”

万安听到是要谈论盐事,不由得暗暗观察着朱祐樘,生怕这个板子会打到自己的身上。

“陛下,勤于整饬吏治,乃是避不法事之良方!”吏部尚书李裕率先献策道。

只是话音刚落,工部尚书贾俊便不屑地道:“自本官入仕以来,大明几乎每年都在提吏冶,结果李之清盘踞扬州十几年,这终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再说了,你们吏部治得了李之清之流,还能核查盐场的场大使、总摧和灶长不成?”

吏部尚书李裕的眉头微蹙,顿时亦是哑口无言。

尽管他从小接受的思想是吏治,只是真正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时候,亦是意识到这种劝人向善的活很难。人家明明可以花天酒地、大鱼大肉,但你竟然要人家跟你做和尚。

“陛下,官防不如民防!《初级几何》已编册成书,臣以为可由朝廷出资刊印,然后派发于灶户之家,教灶户习得丈量之法,由灶户来防缩蝇!”户部右侍郎刘忠心里早有主意,当即提出自己的解决方案道。

朱祐樘对这个脸形削瘦的户部右侍郎颇具好奇,却是没有急于表态地道:“众卿认为如何?”

“刘侍郎,丈量之法博大精深,岂是普通灶户能习得之术,未免过于异想天开了吧?”兵部尚书张蓥是一个孤傲的人,当即指出其中的破绽道。

户部尚书李嗣没有想到张蓥说出这般浅薄的话,只是想要这个老货是刚刚从南京归来,便是释然了。

刘忠却是没有想到会挑这个毛病,当即一本正经地道:“今由陛下总制的《初级几何》简单易懂,普通百姓学得此术绝非难事!分司增设几何教渝官,向灶户专授几何之法,则可防于今后盐官丈量之时缩绳欺瞒!”

“再设一教渝官,此乃汰官之举,汝可知费用几何?”兵部尚书张蓥眉头微蹙,仍旧继续挑毛病地道。

“张尚书,单是泰州一地隐田便已逾四分之一,每年侵害朝廷盐税可近十万两之多!今增设一正九品官,一年禄米六十六石,折银不过四十两,却不知殊重殊轻呢?”户部左侍郎陈坤当即算出一笔账道。

吏部尚书李裕不由得会心一笑,这位新来的兵部尚书还是习惯玩以前找茬的那一套。

要他们做事没有一丁点本事,但扯后腿却是一等一的高手,再好的良策落在他们面前亦能贬得一文不值。

“刘侍郎此法可行!只是以防有不法之人在公尺动手脚,今后由工部督促的公尺行于天下衙门,且置尺石供万民参照!”工部尚书贾俊不等张蓥继续挑刺,便站出来表示支持地道。

朱祐樘看到大家都已经开动脑筋做事,心里甚为欣慰。

盐田跟民田还有不一样的地方,民田通常面积都很小,故而动手脚容易被发现。只是盐田面积太大,很多灶民压根无法觉察自己被丈量官吏坑了。

现在推广《初级几何》,虽然显得理想主义,但确实算是从根源上着手解决这个顽疾的最有力武器。

毕竟你都不清楚自己的盐田有没有被夸大,哪怕有所怀疑都不敢挑事,只是知道实情才能有底气闹起来。

至于工部尚书贾俊所提的公尺,亦算是一个神来之笔。

刘吉将大家的表现看在眼里,发现这些后辈都不可小窥,此提的方法确实要比成化朝要更务实了。

刘忠的心里微微一动,突然对贾俊认真地询问道:“贾尚书,你说是行于天下衙门,这是要包括天下县衙吗?”

万安的老毛病突然犯了,咳嗽个不停。

刘吉已经不敢吭声,隐隐觉得弘治朝要出悍臣。

李裕等官员都是人精,当即意识到一场大风暴将起。

礼部左侍郎刘健等六部侍郎是初次有幸来到这里参与讨论,显得的懵懵懂懂的样子。

一时间,这里在座的重臣显得表情各异,甚至朱祐樘都已经端起茶水正在默默地喝着。

“既然是天下衙门,自然包括地方的府衙、州衙和县衙!”贾俊面对这个问题,显得理所当然地道。

刘忠的手伸进宽大的袖口中,然后掏出一份奏疏上呈道:“陛下,臣近日查阅户部历年账册,大明税粮实则呈逐年下滑之势,宣德年间尚在三千一百石之上,至成化年跌破三千石,去岁二千六三十二万石有奇!隐田之举不限于盐田,民田亦有不法官绅隐之,故臣拟《清丈新例》,请陛下定夺!”

隐田,其实是官绅和朝廷在斗法。

官绅阶层在地方的权力太大,甚至连地方知县都要巴结于他们。他们只需要搞定丈田官吏,甚至丈田官史本就是自己人,故而都会忍不住动用权力或关系来达到隐田少纳粮的目的。

在这个时代可没有纳税光荣一说,实则是不纳税才光荣,君不见进士官员哪个纳税了呢?

自从王越揭开泰州盐田缩绳隐田一事后,等同于将粮税逐年下滑的神秘面纱给揭开,谁都知道农田亦普通存在缩绳隐田。

现在,这层窗户纸还是被一个小小的户部右侍郎捅破了。

刘瑾心里暗自佩服这位户部右侍郎的魄力,便是将奏疏转交给陛下这里。

朱祐樘并没有接下奏疏,而是望向户部右侍郎刘忠淡淡地道:“今日只议盐事和耽罗岛的事情,清丈田亩之事先行搁置!”

刘忠听到朱祐樘是如此态度,不由得感到一阵失望。

明明缩绳隐田的问题已经显露,陛下又是一个有魄力和手腕的帝王,因何不推动这个利国利民的清丈呢?

万安等官员则是暗松一口气,他们的帝王终究是清醒的,却是知道事情不能操之过急。

“两淮盐田出现缩绳隐田之事,此乃灶户中有刁民图财!若朝廷造刁民册,一经发现隐田达一成者,入刁民册名单,夺子弟三代科举之权,诸位爱卿以为如何?”朱祐樘仍是着眼于盐事,当即便抛出自己的构想道。

刘忠顿时觉得脑海一阵炸响,显得不可思议地扭头望向这位帝王。

跟自己意图蛮干相比,如此惊世的谋略,这才是真正能带领大明走向盛世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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