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锦衣的朱辅躲坐在软榻上,旁边的桌子摆放着丰盛的肉食和美酒,正在欣赏着几名舞伎在卖力表演。
尽管这位世子的卖相不错,只是现在衣衫解开,那张胖脸已经喝得微红,整个人尽显颓废的风流气。
大明恩养和重用武勋一脉原本是好的,只是很多武勋子弟即便年轻时有雄心壮志,但很容易被时间消磨得干干净净,从而成为议和派的一员。
世子跟旁系子弟还不同,世子需要一直等到子承父业,导致四五十岁还没有任职的公侯大有人在。
朱辅的父亲朱仪远在南京担任南京守备,而在朱辅留在京城看管家业,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饮酒行乐。
管家匆匆赶来,喜上眉梢地向朱辅汇报刚刚探听到的消息,顺天府衙已经停止调查案子了。
朱辅顿时一喜,便向旁边的老者举杯庆贺道:“先生大才,果真如先生所料,陛下不会再深挖了!”
“本……老夫早说世子无须担忧,皇帝的心思并不难猜透。谋局之初,老夫便知有此退路,此乃阳谋也!”身穿布衣的老头显得洋洋得意地道。
朱辅让那边舞伎退下,显得虚心请教地道:“依先生之见,下一步当如何?”
“你到抚宁侯府的灵堂哭上一哭!切记,事由陛下急于破案而起,朝廷不该仅仅派锦衣小队去追使团!”布衣老头的眼睛闪过一抹智慧的光芒,显得语重心长地告诫道。
抚宁侯府已经挂起了一条条白幔,在朱暟的居所设置灵堂和灵柩,朱暟的家眷跪在灵堂哭哭啼啼起来。
朱暟原本都有机会继承抚宁伯爵,只是因为奉命带小队人马前去追回使团,便是一去不返了,可谓是英年早逝。
“我跟朱兄情同手足,岂知如今阴阳两隔!”
“此事怪不得朱骥,当时陛下的旨意急,只能是派出锦衣小队!”
“明明是占城使者自导自演,结果竟然跑去追使团,莫非急于破案又何以至此?”
……
朱辅在来到灵堂祭奠之时,不仅抚宁侯朱永在这里,连同抚宁侯世子朱晖都在这里,便开始给这对父子上眼药道。
事情终究还是需要一个主要负责人,而“急于破案”和“旨意急”的朱祐樘,无疑成为了最佳的人选。
朱永终究是经过风浪的军中将领,且不说已经窥破朱辅的小心思,而且这一点城府还是有的。即便心里再如何怨恨朱祐樘,便是不可能表露出来。
朱晖虽然早年跟朱永在军中有过历练,但直接被点燃怒火地道:“此案本不该如此之急,二弟死得冤啊!”
咳!
正是这时,一声咳嗽突然响了起来。
站在灵堂外面的三人听到动静,便是扭头望过去,出现在这里的竟然是锦衣卫千户王相,这位非标准外戚。
王相的处事显得越来越老道,先到灵堂进行拜祭,而后出来对朱永父子道:“侯爷,世子,请节哀!”
“王千户,你带着锦衣卫到我府上,意欲何为?”朱晖对皇帝的亲信王相已经心生厌恶,却是直接出言质问道。
朱辅注意到王相是带着人过来,证明并非是特意过来祭奠,而是前来办差的。
“本千户确实冒犯了!原本不该叨扰贵府,但朱千户以前还是我的上司,所以进来祭奠!”王相看出朱晖的敌意,却是微笑地解释道。
朱晖的敌意不减,当即冷冷地下达逐客令道:“我们抚宁侯府并不欢迎你,你还是去办你的皇差吧!”
咦?
朱辅看到朱永并没有阻拦,不由得戏谑地望向这位前来自取其辱的王相,只是发现王相笑盈盈地望向自己,顿时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世子,请跟我回一趟北镇抚司吧!”王相望向幸灾乐祸般的朱辅,却是微笑着道。
此话一出,轮到朱永父子傻眼了。
原以为王相是办差经过,但敢情是特意寻着朱辅而来,此次是要逮捕朱辅的。只是朱辅是堂堂成国公世子,这个王相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且不说朱辅不可能犯事,而王相是同属勋戚圈子的一员,现在这等做法怕是很难再回到这个圈子里混了。
朱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无比惊讶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疯了不成,你们锦衣卫要抓本世子?”
“世子,此次只是希望配合调查而已!”王相将对方的震惊和狂傲看在眼里,便是微笑着解释道。
朱辅的鼻子不屑地轻哼一声,显得十分倨傲地道:“配合调查?你们调查什么?不然还想继续调查占城使者的血案吧?不是说是一起自杀案吗?”
“世子,并非占城使者的血案,我们锦衣卫刚刚得到密报,京城有人跟外藩私通,出卖京师的情报和违禁物!”王相显得一本正经地道。
朱永亦是已经听说违禁物一事,便沉着脸追问道:“何人敢跟外藩私通?”
朱辅先是暗自一惊,但很快意识到跟自己并无关系,仍是不屑地反问道:“王千相,你该不会以为我堂堂成公国府会跟西南一蛮国私通吧?”
朱晖知道朱辅虽然狂妄自大,但这种事情不可能干,即便他们抚宁侯府都不可能干这种赔本的买卖。
“抚宁侯,安南使团携带违禁之物已经查实,目前正在调查所有跟安南使者黎广安有过接触之人!世子,据我们锦衣卫的眼线观察,世子于春祭前两日跟安南使者黎广安有过接触,所以还请跟我回北镇抚司说明其中的缘由!”王相先是回答朱永,而后矛头指向朱辅道。
咦?
朱晖虽然不认为朱辅会通藩,但安南使团确实携带了违禁物,而这位国公世子跟安南使臣接触,确实不怪锦衣卫要调查了。
朱辅迎着王相的目光,却是一字一句地道:“王相,你休要含血喷人,本世子跟安南使臣的人并没有过接触!”
“世子,你竟然否认?”
正是这时,一个微显尖锐的声音传来。
朱永等人纷纷扭头望去,不由得暗自一惊,竟然是东厂的覃从贵带番子过来了。
覃从贵对朱永施予一礼,彰显着东厂的狂妄地道:“世子,杂家原本只是过来例开问询一句,毕竟杂家亦不敢怀疑成国公府会跟外藩私通!只是你竟然连这个都不肯认,那就休怪杂家不得不生疑了!来人,将世子押回东厂,杂家要好好查一查世子因何不敢认!”
“覃公公,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朱永终究是属于成国公一系,当即便是说情地道。
覃从贵现在的偶然是汪直,便是淡淡地反问道:“锦衣卫的人瞧见了,杂家的人瞧见了,而今安南使团携带违禁之物,抚宁侯以为杂家不该查吗?”
朱永扭头望了一眼朱辅,对朱辅的反应亦是不得不生疑。
朱辅看到两名番子要抓自己,当即气急败坏地道:“我乃成国公府世子,你们如此构陷国公世子,莫不是要害天下勋戚之心乎!”
“世子,你跟外藩私会一事,说清楚即罢,说不清楚便是国贼。雪枫刀让外藩带出京城,这事本就非常人所为,即便是国公府亦不能如此行事!”覃从贵面对叫嚣的朱辅,当即便声色俱厉地道。
“雪枫刀?我……”朱辅听到这话,心顿时凉了半截,却是意识到事情莫名其妙朝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了。
朱永看到突然安静的朱辅,想到刚刚朱辅那番带着引诱意图的话,脸色当即便阴沉了下去,袖中的拳头攥出了青筋。